“谁说的,鸡腿就是留给二位的。”
被当众落了颜面,寸瑶也不恼,反笑盈盈给江晚璃和慧娘分鸡腿:
“多吃,别见外。”
“人家能借住别家半年,有何好见外的。”
林雁柔虚虚打量着江晚璃,开口就是挖苦。
江晚璃没抬眼,不看也能感受到面前并不友善的视线。
若非林烟湄提前劝过,她才咽不下这口气。
席间透着诡异的静谧,围坐的大伙谁都没动筷。
林雁柔见江晚璃不接话茬,拾起食箸讪笑解围:
“我说笑的。不过,咱与小娘子不熟,不知如何称呼?”
“清悟。”
江晚璃冷声回应,捏过身边小盏抿了口茶。
“哦?”
林雁柔突然起身,拎着茶壶凑近了江晚璃:“楚清悟?使君为你取了个好名字。”
江晚璃险些呛了水。
此人能分毫不差说准使君的姓氏,想来对朝堂有了解。
林烟湄身边这些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不劳烦夫人,我自己来。”
江晚璃想避开林雁柔审视的寒芒,连忙抢过壶自行斟茶。
“诶?不急着喝。”
林雁柔以手挡住了她小盏的口沿:“可我怎听说,使君只一位千金,名为楚岚呢?”
话到此处,江晚璃了然,此人摆的是针对她的鸿门宴。
她低着眼哂笑周旋:
“夫人好见识。清悟是家母取的小字,外人怎知?阿婆与湄儿待我亲厚,我才自称小字的。”
“算我唐突,不知你的岚字是哪个?”
“山风岚。”
江晚璃的回应毫无迟疑,林雁柔将军不成,不得已收了犀利寒芒,回身直奔里屋:
“我病着食欲差,不扰诸位兴致。”
她闪进屋的刹那,林烟湄藏桌下拧麻花的手顷刻覆上了江晚璃的膝盖,用力搓揉。
“不打紧。”
江晚璃飞速与人咬了耳朵,若无其事地拎了筷子在手。
若非林雁柔跑得快,依她睚眦必报的脾气,必会反向发难几句,报仇雪恨。
她心道,林雁柔身上的秘密也不见得少:
三十多的人嫁与年逾五十的教书匠,一个刻薄一个文雅,怎么看怎么不搭!
奇奇怪怪。
那晚,桌上的饭菜温热,却捂不透众人手心的湿凉。
暴雪落了一夜零一日,积雪断路,能没掉成人的小腿。
林烟湄回不了家,也忍不了师娘的古怪脾气,为免江晚璃和师娘翻脸,次日傍晚雪刚停,她就执意带人出去住客栈了。
起初,林烟湄为节省开销,选了很多陌生人同住一间的下下房。
江晚璃实在忍不了,自掏腰包带娘俩升了间上房。
林烟湄纳闷:“你哪来的钱?”
“玉佩卖了。”
江晚璃说得云淡风轻。
“什么玉佩?”
慧娘云里雾里的,林烟湄没跟她提过玉佩的事。
“是阿姊贴身戴的,很漂亮的仙鹤佩。”
慧娘没见过实物,想象不出来,只严肃追问:
“这玉佩卖出去,可会暴露你的身份?会否我们睡着觉,就有官兵找上门抓人?”
“不会,寻常玩意,市面多的是。”
江晚璃随口扯了谎,她只是把玉佩转交楚岚让人筹钱了,并未真卖掉,自也扯不上暴露身份的事。
大雪封山,数日难归,她望着窗外的晶莹,忽觉此乃游说人出山的良机:
“寒冬赶路不易,阿婆可想过让湄儿住镇上,每日都上学?我有钱,可赁屋来住。”
闻言,慧娘不屑苦笑:
“你不知乡野生计,当这是大城池呢?镇上无房租赁,只可买现成的地主庄户,那可不是小钱,还需人作保。”
“需多少?”
“十年前,三间瓦房的独院即叫价五十两。”
行情过耳,江晚璃心凉了一大截儿。
她只有三十两,买不起。
可她不甘心,又追问:“若是单间小院或凶宅呢?”
慧娘被她噎了个好歹,谁没事买凶宅呀:
“不知!”
“湄儿,可想陪我去寻牙人问问?”
江晚璃发觉慧娘态度坚硬,打起了林烟湄的主意:
“子不语怪力乱神,你是读书人,应懂我的。镇中屋舍比木房暖,风也比山里弱,寒冬好过些。”
慧娘斜睨了江晚璃一眼,这话里话外的,不就阴阳她不是读书人吗?
她心头恼极了,想当年她跟江晚璃这般大时,在京城风光着呢!
林烟湄早想给慧娘换个养老的屋舍了,每年深冬,老人的腿都会生冻疮,连下炕都难,她早看不下去了。
她搁下书卷,理了理衣衫,自觉拉上了江晚璃的袖口:
“走吧阿姊。”
“外头雪没化,湄儿你跟她胡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