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想上门兴师问罪的,怎料小鬼与来意不明的怜虹很是亲近。此情过眼,倒叫她不好意思多事,连阴阳怪调都刻意收敛好些。
不过,阅人无数的怜虹如何看不出江晚璃对她的提防,自打那杯茶喂了土地公的一瞬,她嘴角的淡笑便已然变了味道:
“湄儿得你这般事无巨细照料的阿姊,是她的福分。”
“哪里?终归不及观主与她血脉相亲,又有医术傍身。”
江晚璃一点点扬起水杯喂林烟湄喝下大半杯温水后,手便搭落林烟湄的腿弯,慢条斯理地给人按摩经络:
“昨日惊心动魄的,我至今心有余悸。出事后更是转瞬想到跟您求助,可惜,您离开园子寻不见,我一时无措,只得让园中兽医代为治疗,委屈了湄儿。”
林烟湄一头雾水地问:“什么兽医?”
她受伤后意识不太清醒,昨日园中后续如何,她一无所知。
“给你治伤的,是园中看护白熊的兽医。”江晚璃如实道。
“啊?!这…靠谱吗?”
林烟湄震惊不已,伸手探上被包成粽子的脚,一脸心疼地瞅着绷带,委屈兮兮的。
“应该稳妥。”
这话是怜虹说的。
林烟湄不敢信:“兽和人怎能一样?”
“那可是救治白熊的兽医。在贵人眼中,白熊这等可被奉为祥瑞的存在,远比普通百姓的命金贵,请的郎中自也是一等一的。”怜虹淡然解释着,语气里颇有调侃意味:
“我方才验看过,包扎正骨得当,不必慌。”
“噢…”林烟湄半信半疑地缩回脚腕处的手,那里一碰就痛,还是躲远些好。不过,她打从听见江晚璃所言后,心里也泛起嘀咕:
“小姨不是给园中管事家诊病吗?怎么午后没在?天色尚早,您又如何找到我的落脚处的?”
“米管事的母亲不住园中,我回去天色已晚,听守门的说起你的遭遇,便沿车辙回来寻你。这路上客栈不多,打听打听就找见了。”
怜虹取出针囊,转眸看向江晚璃:“湄儿平日是否都听你的?我给她施针止痛可否?方才我见你的侍从上楼来送盥洗用度,忧思太甚就跟了来,并非存心拂你请餐饭的好意。”
“无妨…”
江晚璃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赔礼搞了个措手不及,免不得尴尬萦怀,只好起身踱去窗前,背对着人妥协:
“您请便。”
然而,别扭归别扭,她心里还是清醒的。
回来时,安清观的马数目又对了,说明那被支走的昭宁先她们一步折返客栈。房门大敞四开,没准儿是怜虹故意这般做,试图消弭她的怀疑,也未可知。
此人知晓留意她下属在楼中的动向,就此摸到林烟湄的住处,必是时时带着脑子的。
怜虹谎话连篇却又对林烟湄殷勤备至,她不得不防,更不敢掉以轻心。
“可舒服些?”
“咦?真不疼了!”
林烟湄意外又欣喜的赞叹飘来江晚璃耳畔,引得江晚璃不受控地回眸瞧来。
怜虹惯常亲和地笑着点点头,收拢了药箱背在肩头,起身道:
“那,贫道不扰二位休息。湄儿的伤还要闷疼几日,正好我近来不忙,就去镇子别家客栈落脚,每日早晚来行针,可否?”
话音落,江晚璃凤眸稍觑,深感诧异。
安清观里成天有那么多排队的病患苦等求医,怎会不忙?
怜虹执意留在林烟湄身边,到底图什么?
“阿姊?”
林烟湄似是等急了,眼巴巴端详着江晚璃*:“小姨的针法确实管用。”
“我在想,这样会否太麻烦观主?”
江晚璃算是体会到了进退两难的纠结。她希望林烟湄好受些,却也不愿日夜担着操心劳神的风险。
“不麻烦。湄儿是贫道在这世上寻到的,唯一一份牵绊,何须客套见外?你们歇着,贫道告辞。”
怜虹撂下承诺便匆匆离了客栈,江晚璃立在房门外,凝视着她们离开的方向,怔愣许久。
“阿姊在瞅什么?”
下不来床的林烟湄好奇地趴在床边问:“你还没回答我,大清早溜去哪了?”
“湄儿…”
江晚璃兀自低叹一声,掩紧房门坐来床边,垂下的手自觉摸起林烟湄如瀑般顺滑的长发:
“有件事,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告诉你。”
“你说呗,神神秘秘的。”
“昨日,你小姨八成撒了谎。”
江晚璃斟酌着说辞,与林烟湄转述了兽医的回应,并尽量客观地分析了她的揣测,希求林烟湄能对怜虹有些戒备心。
“湄儿,宸王母女在朝势力不同寻常,她能和宸王亲随攀上交情,不似简单人。”
“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