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后北地百姓习惯围着火炉打牌九,蒲团很有市场。
夜里难得掌灯,江晚璃不舍得早睡。
可惜林烟湄在条案前安静温书,慧娘在地上做活计,无人顾得上她。
因方才闹的有点僵,她不好打搅林烟湄,索性搬个板凳,跟慧娘学做蒲团,补贴家用。
林烟湄面皮薄,心里小主意也多,此夜后接连三五日都没正经搭理江晚璃。
江晚璃习惯了她上赶着姐姐长姐姐短的腻歪样儿,一时被冷落,竟浑身不自在。
直到她将狡黠的视线对准家里长了过冬绒毛的豆饼和点雪,无声的冷战才宣告终结。
那天,林烟湄赶集上学去了。
回来后,猫猫狗狗齐齐围着她怪叫,情绪消沉,眼底水汪汪的,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
林烟湄记得上次这般异常是因江晚璃和慧娘斗殴,有了前车之鉴,她慌里慌张冲进了屋。
结果…
江晚璃送了她三根崭新的毛笔,还笑吟吟邀请她试试笔锋的软硬。
毛笔外侧的长锋是棕黄的毛;
内里填充是软软的黑毛…
林烟湄看一眼就了然,江晚璃这是把豆饼和点雪一起欺负了!
怪不得那俩可怜巴巴地在门口守着她摇头摆尾的,原是等她做主呢。
不过,今时她要做个装傻的坏主人了。
谁让江晚璃送她亲手制作的礼物了呢?
还是考试时必需的家伙什!
她需得借此台阶,与人和好如初。
薅几根毛,不打紧呀!
星垂云起,光阴倏忽。
平顺的日子最是匆忙,眨眼间,便是漫山霜色的冬月。
西风漫卷,小木屋四处漏风,窗户封死了不见光,房顶的茅草过几日就得填补一波。
屋内地炉烧着源源不断的木头,夜里还得有人起身添柴,才可勉强御寒。
不渡河结了冰,汲水难上加难,各家水缸里的水都得省着用,许多天也甭想洗一次澡。
江晚璃每日晨起洗漱时,脸上乃至鼻孔里都是黑灰,这苦日子,她过不下去了!
于是,冬月初十,又逢雁回镇集市,江晚璃起了个大早,把自己收拾仔细,主动提议:
“我要去赶集。”
第10章 小林吸鼻子:肉包子?
霜雾漫山的清早,天气森寒。
屋里饶是生了火,人们吐息时也冒着白汽。
慧娘担心林烟湄读书时受冻,给她裹了件新缝制的棉袄。
说来,这棉花还是林烟湄买来想给慧娘做棉被的,一个没看住,就被慧娘塞进她的棉衣了。
“你看家,我午后回来,不会做饭就烤鱼干将就着吃。”
慧娘抓过头巾蒙住耳朵,转头嘱咐在炉边烤火的江晚璃。
哪知,江晚璃突然站起身:“我也去集市。”
“啥?”
老少俩齐刷刷朝她投来了诧异的眸光。
林烟湄背起布包,郑重劝阻:
“大冷天冻手冻脚的,镇子在二十里外,不好走。”
“就是,你连件像样冬衣都没,干啥去?”
慧娘背上一篓蒲团,只当江晚璃好奇心作祟,想出去玩,说话时有些没好气。
江晚璃低头打量着身上五花八门的旧衣,确有些难堪:
衣摆长短不等,补丁处处,里外七八层,一眼瞧去,乞丐无疑。
可她就是呆不住了!
家里也不咋暖和,她非去镇子不可。
废话无用,她顺手抄起晒干的草药包袱,径自走去街上等。
以往拎草药去镇上换钱,都是林烟湄的任务,她抢了差事,总能去了吧。
慧娘与林烟湄相视一眼,无奈妥协。
一路上北风刮脸,江晚璃身上苇絮做的棉衣不挡风,冻得她瑟瑟发抖,脚都麻了…
江晚璃怀疑,她再赖在此地,早晚冻成冰棍,小命呜呼。
今日去镇上碰碰运气,希求能撞见寻她的下属或传出些消息。
数月前她遇刺坠江,下属约莫能猜出她沿江漂来下游了吧。下游自萧岭往东,除了高山密林,就是海湾,也仅有雁回镇与附近县城有人烟,能容人苟活。
辰正,阳光透开晨雾,一行人恰抵达了位于镇子中街的集市。
雁回镇不大,但主街瞧着尚算热闹:
脚店酒肆、当铺医馆、私塾饭庄俱全。
慧娘踮脚寻觅着摆摊的位置,随手往南指了指,吩咐江晚璃:
“你把药交去前头药铺。一两药十文左右,咱这是二斤的,价格差不多就给了。”
江晚璃颔首应了,孤身去寻药铺,暗道慧娘的安排正合她心意。
先前她与手下约定,若因伤落难,药铺与医馆就是寻人的据点;
若为躲人而不得不单独行事,则去鱼龙混杂的牙行蹲守。
走到药铺门前,大门关着,但未写打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