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语冰巴不得掏块帕子堵上妹妹的嘴。三十年前的陈年旧事都扯出来了,这是闹什么?
再说,即便伯父谢晅是赘婿,但好歹是国朝兵部尚书,施伯母和施琅待她姐妹二人素来亲厚,谢家远胜京中普通官宦人家数倍,谢砚青到底在愁什么?
做鼎盛世家,在谢语冰看来,远不如过安稳日子舒坦。当年的林家鹤立鸡群,兴旺非常,可最终的结局何其悲惨?
前车之鉴不过三十年,妹妹何苦为家族前程如此钻营?
“你这样无法送殿下出城了,一会我去,顺带接回囡囡,你回家。”
眼瞅着宅门口的箱笼渐多,谢语冰替人拿了主意。
“走慢些,莫颠到湄儿。”
话音方落,院内传出声关切。
“属下走的不快。”
背着林烟湄的乌瑞呲牙咧嘴地辩驳:“湄娘子好似吃胖了,属下有些吃力。”
江晚璃目不转睛地盯着乌瑞杂乱的脚步,生怕下台阶时,这不靠谱的丫头把昏迷的林烟湄摔出去,又不放心地转头吩咐:
“云清,劳你搭把手。”
楚岚上前分担了半数重量,将人稳稳托上马车。
谢砚青见状,借抬袖擦泪的间隙调整好神色,咬牙回绝了姐姐的提议:
“我闯的祸,我收场,您回家等消息。”
而她藏于袖中的一双手,正交握得死紧。
一双犀利鹰眸凝视着马车合拢的窗子,脑中已盘算出一个足以在陛下跟前戴罪立功的思量。
她惹不起太女,还动不得太女的身边人吗?
“牵马来!”
马车启程,谢砚青随即率衙役紧随其后。
“殿下,她好厚的脸皮,居然真跟着!”
乌瑞气得发牢骚。
车内的江晚璃自是听到了这些动静,但她冷哼一声,根本未予理会。
跟吧。
知县无诏不得擅离辖地,待出了城,谢砚青便没法子了。
退一万步,即便陛下早有谋划,给了谢砚青便宜行事之权,等行至荒僻地,她也可派下属打退这群仗势欺人的东西。
江晚璃打从私银被京中扣押的那天起,就提防起了宫里那俩亲眷。
真逼急了,她可不得咬咬人发泄些怨气。
长风过,日影斜。
转眼已是午后。
乌瑞敲敲车门:“殿下,出城了。”
为照顾昏迷的林烟湄,马车走得极慢。加之有衙役护送,一行人被街头百姓围观许久,耽搁了不少时间。
累到打瞌睡的江晚璃睁眼定了定神,推开半扇门,低声嘱咐:
“改口,还称姑娘。”
“是,姑娘。”
乌瑞瘪着嘴朝后瞄去,没好气道:“臭尾巴还跟着,可要甩掉?”
江晚璃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谢鹤真还在乐华那儿,容她把人带走,我没兴趣刁难孩子。”
说罢,她打量着林烟湄平静的睡颜,纳闷呢喃:
“我瞧了半晌,湄儿睡着,好似并不难受。唇色正常,脉象摸着也稳,当真中毒了么?”
“可是叫不醒啊!”
乌瑞半托着腮,端作认真模样:“您不懂医,摸脉能摸得懂?等找到头儿,还是让她看看罢。”
“那你快些。”
江晚璃远眺了眼尚算平整的官道,心急催促。
“得嘞!”
马鞭欻欻扬起,惊散漫天烟尘。
在后尾随的谢砚青被呛得猛咳不止,不得已勒马错开些距离。
“嗨!”
少顷,一路旁长亭处,有人朝车队挥舞起长剑。
乌瑞杏眼一亮,兴奋作祟,又将马赶得更快几分,舞动鞭子回应:“头儿!”
你来我往的呼唤过耳,江晚璃本想探头瞧瞧,怎奈车马颠得她坐都坐不稳,只得作罢。
直至马车停驻,她仍保持着紧揽林烟湄倒在车厢内的姿势,而车门却突然被人推开了:
“师傅!漂亮师傅,你别死啊!”
一个肉团子飞扑向林烟湄,趴人身边就是一通乱摇:
“呜呜呜,你别不理我!小姨坏,我不坏,呜呜狮虎不要死!”
许是因哭的太起劲儿,谢鹤真脸上还吹出个一鼓一鼓的鼻涕泡泡,眼瞅着就要被呼吸撑崩。
这娃的姿势居高临下,脏泡泡若是崩了…
那遭殃的岂不是…
说时迟,那时快,愁眉深锁的江晚璃忽而出手,从小丫头身下夺回林烟湄,捞进了自己怀里,拿手绢仔仔细细给小鬼擦了好几遍脸。
擦完后,那张玉容依旧冷冷的,颇有拒人千里的气势。
自打她认出来人是谢家的,心头早已邪火四起。何况,这不知趣的丫头嘴里老说些难听的犯忌讳,她忍无可忍,遂一掌捏住谢鹤真的后脖颈,将人提溜出去:
“走开。”
乌瑞一瞧这场面,哪能劳动江晚璃亲手赶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