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璃蜷起指尖,避开她的触碰,违心搪塞:
“不久,无非是盼你知晓我惦记你,矫情一问。”
“不给牵手么?”
林烟湄反倒委屈起来,揪着江晚璃的袖子诉苦:“人家挣钱养家,哄小孩一日呢。”
“回家牵。”
江晚璃浅勾唇角安抚一声,唯恐小鬼执意探她温度,忙以手肘叩响轿体:“动身。”
小轿晃晃悠悠。
林烟湄觉得这环境适合小憩,安心闭眼靠去一边,不再多言。
生平首次当别人的师傅,她又紧张又累,不得章法免不得多耗心力。好在谢夫人与谢砚青完全不同,待人亲和大度,并无咄咄逼人的强横。
而且,这一日她也算大饱口福,吃喝都是上乘呢。
“湄儿。”
分别一整日,江晚璃哪舍得人这般睡去,如今谢家连饭都管了,饱饱的小鬼回去定是直扑床榻,没有交流机会的。
林烟湄眼都不睁:“嗯?”
江晚璃环视四周,指着长条物件寻话题:“你带回的何物,还没告诉我。”
“对了!”
闻言,林烟湄一拍脑门,起身端坐好,转手抱稳那物件,才道:
“小真真玩耍时,意外摔坏了谢夫人的瑶琴,夫人心疼又惋惜,说这小城没有巧匠能修祖传好琴。我瞧着不忍,记得阿姊会斫琴,便擅自揽了差事,说带回家让你帮忙看看。”
江晚璃薄唇紧抿,没接话。
谢家给林烟湄灌迷魂汤了么?
才一日,又是“小真真”又是主动揽差事的,小鬼心偏哪去了!
“阿姊?”
林烟湄不得回应,特意偏头打量着江晚璃:“你是不舒服?还是…不大高兴?是怪我多事么?”
江晚璃垂眼轻叹了声:“好琴珍贵,湄儿的决断是否有些草率?你带出来,给人磕碰了怎好?”
她无意驳林烟湄的好意,但本心也不愿劳神费力,卖谢家人情。
这辈子,也就太后那把珍藏古琴,她亲自上手补过漆!
还是太后好说歹说,加赏她一年俸禄换来的!
谢家算什么跟在她长姐身后溜须拍马的小喽啰!
“我…其实,有点私心。”
林烟湄抱着琴,声音小小的:
“一来,知县对我们好似有敌意,但她很敬重谢夫人。我想跟夫人搞好关系,换她们态度改观;二来,夫人所奏之曲很动听,我喜欢。记得阿姊懂琴,本盼着你修好能借此好琴弹一曲给我听的。”
江晚璃眸光微怔。
原是这样么?
又是她多心?
最近到底怎么了,情绪总会被小事左右,老爱东想西想,吃些乱七八糟的醋。
“拿来我瞧瞧。”
愧疚萦怀,江晚璃主动伸手接过了琴。
褪下包裹,琴头一道崭新的断木茬入眼,江晚璃无意间愁眉深锁。
“修不了?”
林烟湄捕捉到这等为难神色,急于把琴抱回:“阿姊不必费心,不成就算了,是我唐突。”
“没,确是可惜。这琴应有些年头了,材质不错。”
江晚璃裹回丝帛,将琴搁在腿间:
“能修,但时日有些久。短则俩月,长则半年,还得看能否寻得好材料。你改日问问她,可等得起?”
“这么久!”
林烟湄目瞪口呆,她以为只需几个时辰即可呢,甚至曾肖想过今夜能听曲入梦的:
“要不,推了吧?我无意让你劳累。”
“不累。”
江晚璃莞尔笑笑:“若酬劳给的足,我接。你且让她出个价。”
她转念应下,充其量有半成是真心怜惜好琴,怕不懂行的毁了老物件;但剩下的九成半,皆为博林烟湄欢喜,小鬼既想听她操琴,心愿又不过分,她自该尽力成全。
放眼整个朔方,错过这把琴,再难找比这更好的物件了。
方才,她心中还憋着一句:此琴本藏于皇宫内帑,是她幼时挑剩下没相中的古物。
今儿出现在谢家人手中,定是皇族赏赐,可见陛下对谢家的抬举倚重。而她出京前,谢语冰已出嫁,且身无一官半职,按理得不到陛下赏赐。那么,此琴多半是谢砚青转赠的。
谢砚青舍得将御赐之物相赠,看来,她与胞姊的情谊格外深厚。
“记下了,阿姊?”
林烟湄笑盈盈望着若有所思的江晚璃,昏沉的轿内,晶亮的杏眼显得无比澄澈。
江晚璃回视她时,这份柔和传染了她,眼尾亦弯起明媚的弧度。
小鬼尾音轻扬,像是还有后文,她便目不转睛地等着。
忽而,身侧扑来一道暗影,紧接着,冰凉的脸颊贴来些润润的温热。
小鬼蜻蜓点水般吻过她的侧脸,捂嘴偷笑:
“嘻…谢谢阿姊成全咯!谢夫人的价码另说,我的酬劳先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