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鹫面色不好,幕僚们虽心中无限忧虑,却也担心太子劳累,都停了嘴,主动随着陈琳安排,一个个排队轻声出了殿。
陈琳回来,看见榻上矮几旁支着胳膊打盹的李鹫,就知道这次殿下去王家,其实不甚高兴,这御史中丞是个不好相与的,又是陛下近臣,哪是随便想去就去的,就算是说上这几句话,都要专门去陛下那过眼,势必是要惹官家嫌的,其实为的也不过是舍不得叫这些幕僚一把老骨头,还要日日殚精竭虑。
他也是先皇后身边伺候的老人,本不过是个老太监,先皇后死了,年纪又大了,本该是要将他随便送出宫去,亦或者去为先皇后守陵,也是殿下,知晓他身后无人,又无傍身之银,将他要到身边,那时殿下才不过八岁,旁的皇子身边都是年轻的小太监,唯独他这个老不死的,厚颜跟在了殿下身边。
辗转多少年过去,殿下大了,还是这副性子,旁人待他好,他便舍不得,其实也不是多柔和的秉性,不过就是对一些老人念旧,这些幕僚虽是延熹帝身边的,但对殿下的收容也是忠心耿耿,虽然,殿下说是尽心做官家的“好儿子”,不将这些人送走,实则这些人自己都知道,殿下到底是不是真心。
陈琳虽有时觉得养这些人实在受罪,但很多时候,又觉得这东宫热闹许多,殿下才不会觉得孤单。
这般想着,他上前给李鹫倒了杯热茶,又将一边的凭几放过来,说起了殿下之前嘱咐的事。
“那位女子,确实如殿下所想,是中丞的夫人,洋州赵氏人,名唤赵鸾鸾。”
这些年,殿下想念先皇后,一直搜寻先皇后的画像,用过的物什,今日遇见一个像的活人,多打听几句,也是不出所料,但是怕就怕在,殿下真的想要什么。
殿下瞧着寡淡柔和,实则心思深,很多时候,他不会说他要什么,也不会主动要求什么,心底里的想法谁也不知,但等他真要做了,你才知道,他做的事,有多超乎常理,他要做成事的偏执,如何触目惊心。
陈琳出于这种愁虑,多说了几句,“赵氏娘子,还有一女儿,已至舞勺之年(13岁)。”这些,是李鹫未曾让他打听的。以当时殿下所说,意思是只想问这女子是谁。殿下就是这样,他只关心他想要的,至于别的,他既能容下,也能想方设法除掉,所以无关紧要。可是无论容不容的下,这位赵氏夫人,若能不牵扯,还是最好。殿下处境,本已足够艰难,他实在做不到眼不观,心不动。
说完这一句,他就自觉跪在了李鹫面前。
闭眼假寐的李鹫抬起眼睫,一双清目看向陈琳,锐利地好似能透视人心,眉宇间的皇家威严也随之更甚,直叫陈琳惊慌失措,埋下头颅。
空荡殿中响起清脆的声音,足以见这头磕的用了狠劲。
“老奴多言,请殿下恕罪。”
即便这么多年陪伴殿下身侧,陈琳还是害怕。
不是因为殿下不信任他,也不是他对殿下不够忠心,他甚至对于殿下的这种威严,十分崇敬,殿下是陛下之子,先皇后的儿子,是中宫嫡出,如何能不威严,如何能不让人惧怕。国无常强,无常弱。奉法者强,则国强;奉法者弱,则国弱,若要成为一代有道明君,御下之能,实乃举足轻重。①
许久,榻上之人淡色的薄唇轻抿,只道了一句,“罢了。”
意思是,此事不需再提。
第11章 搬园子母女100%
王宅门外
送走万家的马车,方筝一回头,就直直碰上了冷眼站在那的赵鸾鸾,想起方才在堂上这人的咄咄相逼,一张平日常笑盈盈的脸僵作一块
,正当她压下心头那点微妙,想要上前说说好话,人转身就走了,半点眼神都没留下。
几次被下颜面,方筝揪紧了手里的帕子,声音恨恨。
“当真是好生威风,我竟从没想到她底下是这幅样子。”
“是觉得官人不喜,王家没了指望,打算将所有寄托在王静则身上吗?只可惜,谢家可不一定会愿意。”
一个小户出身之人,嫁了个最有出息的,女儿还有一门人人艳羡的好婚事,王老太师也对她太好。
这边方筝气的牙痒痒,赵鸾鸾则是在疑惑,方才站在外头时,她就在想,王颐之要见的那位贵客究竟是谁?
“鸳鸯,你可识得我们出来时碰见的那个男人?”
之前她没在意,后来仔细想想,越来越觉得奇怪。二人对视的那一眼,那人的眼神好似认识她一般。可那男子太年轻,原主的记忆中遍寻不到,倒叫人不得不注意起来。
可惜,鸳鸯常在内宅,也并不知晓,只猜测那人身份尊贵,对方腰间的金犀玉带不是谁都能戴的,怕只有皇宫贵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