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这样的夜晚。】
金发小人走到卫生间去拿拖把,路过镜子时,镜面忽闪过一道漆黑的影子。
那是什么东西?
季不寄控制他停下,凑近去看那面镜子。璀璨的金发亮闪闪地扑烁着,小人的身后空无一人。
游戏音效在这一瞬间转换得略含几分诡异,水池台底下忽传出一道吱吱的老鼠叫声。
小人被拖动着后退几步,一只近人类头颅大小的老鼠从底下钻了出来,灰毛硬挺,鼠目冒着骇人的红光。灯光一亮一灭,巨鼠寸寸逼近,张牙舞爪很是吓人。
季不寄拖动摇杆,小人登时往门外冲去,关上卫生间的门,试图将其锁在门内。然而下一秒,接连不断的沉闷撞击声砰砰响着,木门被撞出一个大洞,巨鼠蠕动着它柔软肥硕的躯干,自里边挤了出来。
这游戏没有攻击键,金发小人只能被其追击着不停奔跑,一人一鼠在客厅周旋。季不寄没料到养成游戏变了味,开始思索破局的办法。
对了,那只黑猫还在厨房里喝牛奶。
猫是鼠的天敌,遇见猫了想必它会有所退缩。
季不寄操纵摇杆,艰难绕到了西端的厨房,进门一看,哪里还有黑猫的影子,只留一滩雪白的奶渍静静躺在地上。
老鼠穷追不舍已经赶来,硕大的鼠身堵在门口,前方是条死路,季不寄稍有迟疑,游戏弹窗给予了提示选项。
【是否选择开窗?】
室外暴雨如注,噼里啪啦地击打着玻璃,每一次闪电都会将室内映得惨白。季不寄选择了“是”,小人推开窗户,冲出了室外。
厨房的后边是茂密的森林,黑暗的林中隐匿着无尽未知,金发小人跑得离小木屋愈发遥远,激烈的追击音乐逐渐被甩在身后,闯入雨夜深林之际,氛围变为冷静至极的诡异。
视野两侧的树木不断倒退,季不寄想让角色停下,却发现摇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到了最顶端,死死地卡住了。
一行猩红的血字缓慢爬上屏幕,遮盖住整个游戏界面。
【你将葬身于此。】
黑屏一闪,季不寄被迫退出了游戏。
他养了这么多天的公主就这样死了?
酒意残存的大脑略微迟钝,季不寄重新进入游戏,进度条还未加载完毕,便再次闪退。
什么破游戏?他面无表情地揣走手机,起身欲要回去,摇摇晃晃地迈了几个醉步,手机蓦地震了起来。
他以为是游戏喊他回归,掏出手机才发现是家里人打来的电话。
季不寄接通电话:“喂。”
“不寄呀,你现在忙吗?”母亲的声音从听筒一侧传来。
饭馆的环境有些嘈杂,电扇运作声,客人间的谈笑声,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各式各样的声音充斥入耳。一桌的客人喊了声“服务员,点单”。
女人问:“你在打工?”
季不寄实话实说:“没有,我刚和朋友吃完饭。”
“你哪来的钱出来吃饭?”季母诘问道:“刚你弟找你要生活费你怎么不给?”
母亲的声音咄咄逼人,似是对他非常失望。这就像是每日清晨准时准点出现在街道的清洁工人,大家习惯了他的存在,将干净整洁的街道当作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当某一日清洁工突然请了天假,人们会在第一时间注意到脏乱的街道,难以忍受清洁工的失职。
大学四年间,季不寄半工半读,依靠打工的收入、奖助学金和助学贷款,完成学业之余,定期给家里人汇款。最近两个月发生的事情过多,季不寄没来得及去找新的兼职,自然也就没再给弟弟打钱。
“朋友请的。我现在经济不太宽裕。”他的声线被酒精浸染,略显低哑。
“你不是拿了很多奖学金吗?我记得那什么,政府发的奖学金一个有一万块钱呢,你都把钱花哪去了?”季母问道。
季不寄低低道:“我今年没有评奖,之前的钱交学费住宿费都花差不多了。”
“你不是有朋友吗?你朝你朋友借点呗。”季母替他考虑道。
“我……”季不寄一时默然。
母亲的话语仍在絮絮叨叨地挤出听筒:“不寄呀,妈花不了多少钱,也舍不得花你们的钱。现在家里开销大的主要是你的小弟弟,他不像你那样头脑灵光,又不像不鸣那样有本事,这孩子开窍晚,咱们得多照顾。”
季不寄的弟弟季不凡,留过两级,今年18岁,中专在读。
他打小不爱学习,成绩糟糕。小学某年期末成绩下来,父母去接放学的季不凡,问他的考试排名,季不凡支支吾吾地说了个三位数,车上的季不寄还以为他是在报自己年级总人数。
父母好声安慰了他一路,说一次考试失利不算什么,他们家不凡是厚积薄发类型的孩子。回到家,季不寄去厨房帮母亲打下手,母亲剥着蒜皮,随口问道:“对了,你们成绩是不是也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