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不寄做了个梦,梦里的他在一片枝繁叶茂的森林里,脚下的泥土微微湿润,踩上去松软极了。松鼠从身前跃过,鸟儿停驻在树杈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这是一幅生机勃勃的景象。
鼻尖的草木气息,皮肤轻轻摩挲过草尖,风儿携来舒适的凉意,一切皆无比真实。
可是季不寄在印象中从来没有到过这种地方,他抬头望向天空,蓝天白云,宛如小学美术课堂上用蜡笔涂鸦上去的简笔画。
他茫然地走了几步,穿过一簇簇茂密的灌木丛,在路的尽头发现了一座小木屋。
这就像是你在任何一本童话书里能够见到的小木屋。季不寄脚踩石子路,一步步来到木屋门前,老远望去烟囱正飘着袅袅炊烟,走近了便能嗅到一股饭菜飘香。
木屋的庭院旁有一颗巨大的樱花树,此刻整个树冠都是绚烂的蓝紫色,时不时有花瓣飘落,落在树下的高秋千上。
等等,他为什么会肯定这颗玛丽苏到极致的东西是樱花树?
季不寄思维凝固,在樱花树底下杵了半天——总觉得有些熟悉?
恰逢其时,一道清亮的人声从身后传来,那声音的主人竟是在喊他:“季不寄,进屋吃饭!”
季不寄一愣,转过身去,被凑近的一张脸吓了一跳,重心不稳,直接倒进了旁边的花丛里。
好在他掉入的是薰衣草丛,而不是什么玫瑰花丛,身上并未受到擦伤,反而被植株托了一把,摔得不疼。
黑发少年举着一把锅铲,无奈地看着他,竖起眉毛道:“笨死啦,季不寄!我是什么恐怖的东西吗?”
狼狈地陷入花丛中的季不寄呆呆地凝视着他,时恩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好了好了,别看我了,我脸上又没写菜谱。”时恩赐挥了挥铲子,露出虎牙:“快回家吃饭。”
他朝躺着的季不寄伸出手,后者毫不犹豫地抓住他,借力站了起来。
皮肤的触感也和他记忆中的时恩赐并无两样。
原来他们两个是童话故事里的角色吗?
一直坐在饭桌前,季不寄还在努力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时恩赐瞧见他饶有心事的模样,搁下筷子问道:“怎么了?一脸便秘的表情。”
季不寄望着这一大桌菜,食材大多来源于森林,全是时令果蔬。这里给他的真实感过于强烈,以至于令他搞不清是否为梦。
“我好像忘了点什么。”季不寄苦恼道。
“嗯……没关系呀,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在不停地更新和遗忘,你的大脑又不是超级计算机。”时恩赐开导他道:“忘记一些事情很正常的。”
季不寄叹了口气:“可是,我的潜意识告诉我,我忘记的是很重要的东西。”
“哈?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季不寄,难不成你把我给忘了?!”时恩赐震惊道。
“不是……”季不寄无语于他的自恋程度。
时恩赐仍不放心,追问道:“那你告诉我,我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生日是什么时候,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契机是什么?”
季不寄被这一连串提问整得哑口无言,但还是回答道:“你是时恩赐,今年18岁,生日在七月三日,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契机是——”
季不寄倏然间卡壳了。
“契机是什么?”时恩赐问。
“契机是……森林歌唱会。”经过长达数秒的迟疑与思索,季不寄诡异地得出这个答案。
这是他在记忆中唯一能够找到的答案。
他们相遇于一场夏季的森林歌唱比赛,当时金丝雀,百灵鸟,甚至就连猫头鹰都起了个大晚前来参赛。赛事正进行得如火如荼之时,天上陡然聚集了几朵厚重的云彩。
他本以为会有一场阴雨降临,没想到头顶却飞来了一架飞机,而后有一个妹妹头的少年从天而降,扑通一下砸在了自己身上。
季不寄被从树桩上砸了下去,脑壳疼得不得了,把罪魁祸首从自己身上抓起来,审问道:“你是什么东西?”
黑发少年委委屈屈地打量着他:“我是时恩赐……完了完了全完了,我们家有个规定,从天空降落时要和第一个砸中的人永远在一起,绑定一辈子。”
“时恩赐是个什么物种?”季不寄迷惑不解,听完后半段话,整个人呆滞在了原地。
“你说什么?”
他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叫要和砸中的第一个人永远在一起?
“没错,这是我们家找寻配偶的方式。”时恩赐真诚地说道。
季不寄眉头直蹙,照这个规定,万一他今天砸中的不是自己,而是不小心把另一个人砸死了怎么办?
和人家的骨灰盒相亲相爱吗?
完全无视了另一方的意愿这不纯耍流氓吗?他刚要质疑这个规定的荒谬性,却发现面前这个黑发妹妹头的少年红了眼眶,似乎是要哭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