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道:“你知道,每一次,每一次他总会迟到。我已经不太记得了但那次政变后的暴动,我就坐在你病房门前望着来时的方向问自己,为什么他离你那么近,那么近,却每一次都会迟到?”
“他有自己的任务。”
“对,对,没错,你说得对,他有自己的任务有自己的责任,他是阿卡曼少佐是国家栋梁人类最强,我也是这么对自己说的。可是你,是他的恋人,他准备娶你,那你就是他将来的伴侣。”瑞文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着,那只带着笔茧的右手随着迸发的感情而在空中挥动着:“我……我只是不明白!我不明白这件事情我该去找谁商量,找他?找他的长官?找你?不,这都不太现实,现实是我要接受自己妹夫是一个国家利益和社会责任大于家庭,大于爱人的士兵!我说瑞恩喜欢就好,他们能克服这一切,能有情人终成眷属,但是……我只是会忍不住去想如果我妹妹喜欢的不是那位阿卡曼,如果瑞恩在十八岁的时候嫁到了霍布斯家,卡洱也能在婚后像现在一样成熟……我只是忍不住会去想这些事情瑞恩,当我看见你躺在这儿一动不动时,我总忍不住……哦,该死!”
当那总是高高在上言语傲慢的人儿因为突如其来的感情而红了眼眶,瑞恩才前所未有的感受到与这个世界深深地联系,这份联系是利威尔给不了她的关于血脉的联系。
令人动容。
“嘿,瑞文过来看着我。我还在这里,我还活的好好的,瑞文,你的妹妹就在这儿……”她伸出手这么说着。
“不,别动我,我不需要你的安慰,但让我说完我想说的话。”瑞文躲开了那截细长的手臂,面前是正一脸苦涩看着自己的瑞恩,而后他抬起头于原地踱着步子,直到将溢到眼角的泪水避回去后才深吸口气继续道:“你知道……我不喜欢利威尔,我一直不怎么喜欢他,真的。那会是一场灾难,我会和自己的妹夫吵得不可开交哪怕他拿着立体机动装置飞上天空给我一刀我也会继续和他吵,真的,我知道自己和他合不来。可你喜欢他,感情是最没道理的。所以我换了个思路,瑞恩,你现在坐在这里,你醒过来,看着这间白色的病房,感受着你身上那些缝合的伤口,感受着康复中的疲惫。以后每一个!每一个你在这里,在这间病房度过的白天!度过的夜晚!每一次别人敲门而入的瞬间你告诉我!你有没有在哪一刻希望那个人是利威尔!哪怕是零星的一瞬间!”
“…………”瑞恩眨了眨眼睛没有立刻回答,那双蓝眸看着面前同自己五分相像的男子,在将那副打抱不平的神情深深映入脑海后,她轻轻点了点道:“没有,因为他赶不回来,他不可能在这里我知道。”
“……我有一个多么懂事聪明且独立的妹妹,我以此为傲,但我要求她的爱人要凡事以她为先,哪怕这是很无理的要求。我希望瑞恩克劳德能得到世上最好的一切,她值得这一切。”瑞文揉着自己妹妹的头顶喃喃道。
她那么好,她凭什么不能在那男人心中的第一位置。
“哥……”
“你值得这一切。”
“哥,别说了……”
“你值得。”
上帝啊,为何你要在现在让她意识到家庭和血缘带来的羁绊,明明那么努力的远离他们,为何要在现在让她感受到如此幸福的痛苦。她不是他们的女儿,不是他的妹妹,她是一个飘荡在异世界的孤魂野鬼被强行绑定在了瑞恩克劳德这个女孩儿的身上,而她得到了从未有过的爱情,得到了曾失去过的亲情,得到了真诚的朋友……但为何瑞文要在现在说这样的话呢。
伶牙俐齿只要三个词便能将人怼的颜面尽失的克劳德小姐在此时连一个音节也发不出。她看着瑞文在之后以接卢娜过来的名义推门而出,听母亲讲着家里养的蓝猫又变肥了。不过一小时多些,拄着盲棍的红发女孩儿来了,她眼中氤氲一片,平日里无神的金眸在这时看上去水光灵灵。
卢娜听着从眼前传来的呼唤,吸了吸鼻子便颤巍巍扑到了床边。天知道,天知道她日日夜夜在睡梦前,饭点时做着虔诚的祈祷,她恳求三女神的光辉降临在勤勉的克劳德一家,祈求姐姐不要像童话故事中的公主一般长眠不醒。她已经没了视力但若女神必要夺取一样物品才能实现信徒的愿望,那就夺取她的吧,卢娜的命是瑞恩克劳德救下的,第二个姓氏是克劳德家给的,所以要夺取就夺取她的吧。
她祈求诸世神佛,不要让姐姐离开。
那天瑞恩醒来的消息从内城一直吹到了玛利亚之壁的郊外,彼时利威尔正煮着红茶,灰蓝的眼底跃着一簇明火。高耸的巨木将头顶的艳阳挡了个七七八八,前几日才送来的几箱红酒被安置在更为阴凉的树下,淡色的木质箱子也挡不住干红葡萄酒散发的甜美诱惑,对于那帮乳臭未干的小鬼们来说这是人生中不可多得的消遣。利威尔是准备送回去的,不论从哪个角度出发他都不能让手下的兵因任何理由而失了斗志,但那一双双如小狗般渴望的眼神实在太过恶心,于是他翻了个不大不小的白眼,放了几句狠话便收下了慰问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