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瑞恩克劳德。”
“不错,比斑比强多了。”
“谢谢。”
因为有人还在等待,因为有人还会呼喊他们的名字,因为有人会承受分别的痛苦。为了下一次的重逢,为了下一次的拥抱,为了下一次相见时说出口的话语。他们都会回去的,不论多久。
隔海而来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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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二十四日新年
他们在这一日的上午回到马莱,带着胜利和又一批免费的劳工。就像一个没有终点的赛道。这是当年霍金斯进入俘虏营时唯一的想法,永无止尽的劳动,榨干他们最后一丝身为人类价值的钢铁规则。当然,如果他们愿意作为马莱士兵的一员为大义而战,那些高高在上的军官当然更乐意,谁会拒绝一帮免费的靶子或敢死队员呢,最起码马莱帝国不会。没有褒奖,没有喝彩,更没有佣兵团里发放的赏金,赢得战争是他们应做的,输了才是不该。
这是今年的第二场雪,落在从车站回去军营的路上,士兵们拎着磨损了的皮箱自火车站鱼贯而出,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对新年的期待,与家人重逢的喜悦。厚重的军靴踩进柔软的雪地里,那触感就像是踩着潮湿的沙,不一会儿车站前便是一地狼藉。她是最后几个出去车站的人,拎着几乎空空如也的皮箱。他们被允许携带物品上战场,亲人的照片,信,具有意义的礼物,或是能在战时派上用场的东西。一个皮箱,却只有公文包那样大小,他们精心捡炼出最具有意义,最能够让自己活下去的物品放入其中。对霍金斯来说是佣兵团团章,对斯蒂芬来说是烟与妻孩的照片,对她来说是药。镇静剂,镇痛剂,麻醉剂,安眠药,肌肉松弛针,以及一把发射枪。有些是为了救她的命,有些是为了救别人的命,当她失去控制变成茹毛饮血的野兽,会有知道内情的人给她一枪,暂时性的短睡不起,漂亮女人的噩梦。
也许曾经有过对她而言闪耀着希望的物品,但……
“大佐要见你。”
霍金斯走在前往军营的路上,他脱下破旧不堪的作战服,换上了平日的衣裳。他也没有带着统一发放的小皮箱,碍事又不中用,那枚鲨鱼的金属徽章在被他钉在内衬的袖口上。瑞恩行至一半便和他分道扬镳,黑头发的姑娘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坐上那辆看起来价格不菲的吉普车,缓缓上移的车窗隔开了她的神情。也许并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对那家伙来说。他这么想着从翻边的裤兜儿里拿出一根白色的烟卷,橙红的星子吐出一缕青烟,真是爽快。
作为马莱的士兵,虽然没有可观的工资待遇但该放的假期一样没少,当然这是作为马莱的士兵而言。对向他这样的归降俘虏兵或者艾尔迪亚送死军队,从来没有像样的假期可言。新年?没有在斯塔夫教堂做过平安夜的礼拜就不算是新年,这是他们的新年而不是他们的。从街口吹来的风要比北方温和的多,要在挪威这时的雪已经积到小腿处了,哪会像这样脏兮兮半化不化的任人踩踏。当世界变为一片纯白,他总能清楚的看见自己手染鲜血,从内而外堕落不堪的模样。
当她来到那间熟悉的办公室,深褐色的窗帘掀开一角露出外头飘扬的雪花,空气里是香浓的咖啡味,也许是浓缩因为看不见杯中的液体所以她无法确认,但大佐不像是喜欢美式的男人。他讨厌复杂,讨厌甜品,讨厌一切拐弯抹角的话语,喜欢简单纯粹的事物,像是听话的人偶或者战争的结果。
“做的不错,这是你的第一场战役,斑比。”
头顶上传来的热度和夸赞的话语,她微微抬头恭顺地回望着那人,在他勾起的嘴角中点了点头垂下眼睫。这是熟悉的动作,熟悉的话语,利威尔也会在每次战后这样对她,那份温柔令人心碎。他的指尖很冷,像是万年不化的积雪寒冰,此时正轻柔地抚过她的脸庞,细细地描过眉骨,眼角,颧骨,下颚,最后抬起她的下巴,俯视着那双纯粹的蓝眼睛,像一块宝石。
“叫我的名字。”
“席斯里大佐。”
“不是这个。”
她眨了眨双眸继续望着面前的人,眼镜下是一双细长的狐狸眼,高颧骨,鹰钩鼻,薄嘴唇,大佐是一副标准的精英人士长相,从里到外都透露着苛刻严谨,不耽情爱。
“狄克。”
一个落在嘴角的吻带着咖啡的气息,是浓缩而不是美式。正当她这么想时,那双冰凉的手托住自己的后脑勺,眼前是男人不近人情的眉眼,和夹杂着烟草味的呼吸。大卫杜夫,也许,她爷爷就抽这个牌子的雪茄,一边翘着腿吐出浓烟,一边坐在吊兰旁笑着看她唱歌。每次她被这样接吻时总要闭上眼睛,他喜欢她闭上眼睛同他接吻的模样,看起来像是全心全意地听令于自己,将身心奉献给自己。只有她知道,只有瑞恩自己知道,拥有生理洁癖的她有多讨厌这样的触碰和接吻,她要闭上眼睛来掩住心底的厌恶,只有这一刻的眼神会出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