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前她也是这样站在自己爷爷的病床前,看着他躺在上面,等待着他下一次睁开眼睛。
在短暂的沉默中,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安静的病房内,那倚墙站着的姑娘看上去二十来岁,眼中却蕴含着与年岁不同的感概,亦或是悲伤。她安静地望着那病床上的人,更像是透过那白色的病床望着遥远时空中的人。
“我很不喜欢生离死别,唯一的一次就要了我的命。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我真的错了,我总是这样自私又独断,别人说什么也不会改。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放不下,固执的让人头疼。”这声音很轻,很缓,但在这静谧的空间里却一清二楚。
房间里唯一的听众正在沉睡,瑞恩望着那探进窗扉的春色,她沉默着似是想了很多,又似是什么都没想。
“我的第一把吉他是爷爷给我的,维修制造哪一样他都会。那房子外每到这时候便会开满苍兰,我好喜欢那味道,现在也记在嗅觉里。清淡的,闻久不腻的花香。他喜欢抽大烟,却不在我跟前抽,毛糙的嗓子还偏要唱那民谣,我总嫌他唱的不好听。”讲到这里瑞恩兀自笑了一下,她低垂下眉眼摇了摇头,丝毫没注意到门外不知何时多出来的身影。
“后来我长大了,被父母接去城市,离得其实不远,真是不远。但人总是这样,一旦离开了熟悉的人开始总会想的心力交瘁,可几个礼拜后就不会那么想了。我曾经有很多时间,很多很多的时间,我可以去摘那些苍兰花,去教他怎么唱歌不跑调,去找他帮我修理乐器。
“可是没有了,不论是他的时间,还是我的时间,最后都没有了。小苍兰真的很好闻,我想用它们做个自制蜡烛,放在壁炉上,最后也没做到。
“爸爸妈妈那时候也一定很……哈哈,还是平安夜啊,我可真是会挑时间……我很爱他们,真的,很爱他们。对不起。”瑞恩慢慢抬起了头,微长的前额发散在她的脸上,遮住那晦涩的神情,她白皙的脖颈仰起一个脆弱又漂亮的弧度,下颚角的线条清晰可见。那环着双臂的手慢慢收紧,在衣袖上抓成一个不轻不重的褶皱,她咽下喉头的湿意,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着:“只要再过一年,很快就能和你孙子见面了,拜托……拜托。”
那之后瑞恩在病房里站了很久,也许很久也许只是没多久,她站在那里看着窗外的光景变换,她会抽烟但不喜欢抽,但此时此刻她格外想念上辈子总揣在兜里的蓝牙耳机和智能手机。
就算过了很久但她果然依旧很想家。
但她真的不知道门外会有人,一阵天旋地转的突击来的她猝不及防,要不是那股气味太过熟悉,瑞恩肯定会毫不犹豫给他一个绞杀式。
“为什么不反抗?”
“你听了多少?”
“里面的人确实是阿尔敏的爷爷吧,这是怎么回事?”
“他还不能和阿尔敏见面,现在还不行。”
“你……是瑞恩克劳德吗?”这一声里带了些细微的颤抖,还没等瑞恩细细捕捉就被那反剪的力度打断了思绪,“回答我!”
利威尔从来不是个好糊弄的人,照理来说他应该马上回到兵团将这个事情上报给艾尔文团长,然后对她来个全方位的审讯。而现在他在这里留下和自己对峙的原因,大概是因为那一份人总有的私情。
“我是,我是瑞恩克劳德,我没骗你,利威尔。”瑞恩的声音从身前传来,他爱的姑娘被他反剪在医院过廊的墙角,这一次他终于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力道了。
“你说的那些胡话不会空穴来风,这和你的秘密有关吧。”
“你猜猜看。”
“呵……”
随着这一声冷笑而来的是小臂和肩关节不可负担的痛苦,但哪怕是这样,瑞恩也知道利威尔若不是有心,自己的胳膊怕是早就废了。她抵着冷冰冰的墙面,余光触到利威尔的影子打在地面上,她呼出一口气在身后人锐利的视线下松了口:“我死过一次了,这是我的秘密,我可以面朝着你再说一遍,利威尔。我真没骗你。”
“……转过来。”
利威尔松开了钳制她的双手,而瑞恩在这一声下缓缓转过了身子,直到现在她才看清身后人的神色,狠厉的足以让人背心发凉的表情。但瑞恩现在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大概是因为这个场景已经在她心中上演过无数遍了。于是她倚靠着墙壁,正对上那双蔓延着冰冷火焰的眸子,开口道:“我死过一次了,生理意义上的真正的死亡。这件事情找不到什么借口,所以我实话实说了,利威尔,我已经……”
“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