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布利多如果通过某种方式知道你不如小天狼星死的时候那样悲伤,他也不会生气。而且我们从来不会因为悲伤去断定我们对一个人的爱戴,每个人有自己的方式罢了。我也很——跟我爸爸一样难过,毕竟我们都爱他,但我也没有像知道小天狼星死的时候那样痛苦。”
“你很坚强。”
我摇摇头:“这不是坚强的问题。他的确是霍格沃茨最伟大的校长,也是最出色的巫师,我尊敬他,我为他的离去而可惜、难过,就像你说的,只是我们与他在情感上离得太远而已。可是如果不够爱他,又怎么会难过?我的父亲又怎么会冒着各种意义上的危险,从法国幻影移形过来?”
“那我又是为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说:“大概是因为你经历了太多,又成长了吧。”
他默默地吃掉了第二个蛇果。
87
我回了一趟多佛的家,找到我和莱姆斯的礼服。我的是一件黑色的长裙,莱姆斯的是一套陈旧的深灰色西装,我还替他拿了一件白衬衫。父亲来得匆忙,什么都没带,我按照他的体型重新去摩金夫人那儿买了一套黑色的袍子。
葬礼当天,所有出席的人都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不少女性戴着有面纱的礼帽,黑色的布料在她们的丧服上构成令人眼花缭乱的式样。大家一早就聚集在门厅和礼堂内,却鲜少有人坐下来吃早饭。父亲和我坐在一起,他给自己盛了一碗麦片,吃了半碗就没了胃口。好像大家的礼服把整个礼堂的气氛搞得极度压抑,站着的人互相窃窃私语。斯克林杰坐在斯内普的位置上,他用那双黄眼睛扫视着礼堂。
麦格教授从她的位子上站起来,礼堂里的低语声立刻平静下去,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她。她说,时间差不多了,学生们跟着你们的院长到场地上去,其他人请自行前往。格兰芬多的同学跟我走。她的声音穿过礼堂上方,传进门厅中,方才挤在门厅里的人也陆陆续续从正门离开,踏上校门前的草地。
父亲同我和莱姆斯先后走出校门,到了草地上,我们并排走在一起。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几乎全都是黑色或者深色的礼服长袍。众多脚步声踩在草地上,发出唦唦的声响。斯拉格霍恩领着斯莱特林的学生朝湖边走去,他穿着一件华贵的、用银线刺绣的鲜绿色长袍,明晃晃的。斯普劳特教授则是换上了她最干净整洁的袍子,她的灰发高高束起,并戴着一顶崭新的巫师帽,走在赫奇帕奇的学生前面。
几百把椅子陈列在湖边,椅子中间有一个过道,前面放着一张大理石桌子,所有的椅子都朝向它。阳光照在每个人的脸上,这是夏季一个最美丽宜人的日子。
四位院长带着自己的学生落座,我和莱姆斯领着我父亲在靠外侧的位置坐下。我看见了金斯莱、疯眼汉穆迪,还有唐克斯——她后来去圣芒戈做了一次治疗,当天就出院了——她的头发依旧是灰白色,眉眼之间多了不少忧愁。莫丽和亚瑟紧挨着坐在一起,他们旁边是芙蓉和比尔,弗雷德和乔治分别与自己的女朋友坐在一起。在人群之中,古怪姐妹乐队的低音提琴手最为显眼,摩金夫人也穿着自己最好的袍子,正在自己的座位上小声啜泣着,甚至连破釜酒吧的汤姆和猪头酒吧的老板也出席了葬礼。城堡里的幽灵也来了,在阳光下几乎看不见他们,只有走动时才能辨认出来,在明亮的空气中闪烁着虚幻的光芒。
教师们都坐在前排,斯克林杰与魔法部的代表团也一起占据了前排的位子,其中就有康奈利·福吉。自从他辞职之后,很少有机会可以出现在大众面前了。我瞧见他低着脖子从过道走过时,几个人抬起头认出了他,狠狠地瞪了一眼他的背影。
我握紧莱姆斯的手,他递给我一个担忧的眼神,我却对他微笑一下,表明我没事。
接着,我听见了音乐,宛如另一个世界飘来的仙乐。不止我一个人在寻找音乐的源头,所有人都不知道是从哪里发出的声音,都在转动他们的脑袋四处张望。父亲用手肘捅了下我的胳膊,他朝黑湖努了努嘴。是一支人鱼组成的合唱队用一种奇怪的语言在婉转歌唱,他们苍白的面孔荡漾不定,紫色的头发在他们周围漂浮。
我第一次知道黑湖里有人鱼,而且他们也在为邓布利多的去世表达哀伤。
随后,海格抱着邓布利多的遗体,沿着中间的过道慢慢往前走。他在无声地哭泣,脸上挂满亮晶晶的泪水。
我们离过道很远。尽管如此,当海格经过我们这一排时,我还是没有忍住,用手捂住了嘴。我的视线跟随着海格,邓布利多的遗体用紫色天鹅绒包裹着,倚靠在海格的怀里。不知什么时候,我的鼻腔在呼吸时发出了堵塞的声音,我开始大口吸气,哽咽来得如此之快。我发现脑海里塞满了悲伤,眼泪无意识地从眼角流出,但我只是吸了下鼻子,觉得眼睛开始感到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