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口咬掉半块炸鳕鱼块,晾了五分钟它还是有些发烫。我不好意思把吃到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可我真的感觉自己的舌头和口腔要被烫破了,假如我强行咽下去,可能还会烫到喉咙。我只好四下看看是否有人会注意到我,然后悄悄地用魔杖给自己嘴里灌了一大口凉水。
天哪,最近我的大脑可能要接受超出正常容量的信息,那种熟悉的隐隐约约的胃绞痛又一次出现了。我赶紧塞了两块薯条,让无事可做的胃分泌一点胃酸去溶解食物,不要自我折磨。或许又有可能是我的心理作用,越是需要冷静的时候,我的身体越是出现过激反应。
捏在手里的报纸传递过来的食物的温度温暖了我的手心。二月已经过去了一半,可阳光还是这么稀缺。我喜欢调配间靠窗户的一个工位,在那里,我可以看着圣芒戈后面的屋子外墙上爬着的藤蔓,从春到夏再到秋,然后进入冬天。
莱姆斯·卢平并没有我们所有人想象的勇敢。
33
母亲把我和父亲赶上二楼,她要一个人霸占一楼的厨房和客厅。今天这一餐晚饭像极了我的送别晚宴,我不清楚她到底是希望我早点走,还是多在这幢房子里留一会儿。也许她会很高兴,晚上终于没有人偷偷摸摸从前门踩着会发出“吱吱呀呀”巨响的楼梯回到卧室,也没有我一个连用魔法洗碗都不会的女巫的打扰。
这和我还在读书时,带着全部行李离家寄宿没有什么区别。
我的父亲,阿尔弗雷德·科尔曼,就是邓布利多口中说的力排众议与我的麻瓜母亲结婚的勇士。我不敢把莱姆斯的事告诉母亲,但我觉得对于我的父亲,我或许还有商量的余地。他和我母亲在一起时就没有多一帆风顺,不是吗?
我拿出许久不用的行李箱,把它摊开放在房间中央。我用魔杖召唤出需要带走的东西,父亲会替我把它们在箱子里安排一个好些的位置。他对自己整理东西的魔咒还有点自信,我见识过,至少他能够让两只袜子互相裹在一起。
我发现我的脑海里没有多余的空隙去思考怎么向他交代莱姆斯,光是判断哪些东西要带走,我的脑子已经卷成一团乱麻。
你还好吗,弗朗西丝。父亲问,他把我挑出来的几本书整整齐齐地堆叠在箱子的一角。
爸爸,我——呃——你和妈妈结婚的时候,爷爷奶奶有说什么吗?
他干笑了几声。说得可多了,他们甚至还觉得我疯了,怎么能和麻瓜结婚,还是一个不喜欢巫师的麻瓜。不过这一点我还是要向你重申,你妈妈只是不喜欢巫师,她没有讨厌巫师,毕竟她从来没有见过巫师。我在告诉她我是巫师的时候,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不会晕过去。有的时候,你也只能理解,虽然我不是纯血统,但总有人当久了巫师就会有一股优越感,你的奶奶比较严重一些。怎么了?你不会也喜欢上一个麻瓜了吧?
那倒没有,但我觉得比喜欢上麻瓜要严重多了。爸爸,我怕你接受不了,更别说妈妈了。
你说吧,还能糟糕到哪里去呢,难道是食死徒吗?他为了活跃气氛,故意笑了两下,然后突然发觉他不该笑。
是——是一个狼人。
这样的死寂我很熟悉,是在七年级快毕业时,向莱姆斯提出约会时的死寂。尽管我看不出来,但我猜想,父亲的皱纹应该在颤抖。我有一瞬间认为,食死徒都没有狼人这么糟糕。
一个——一个什么?
一个狼人。
噢我的老天,梅林啊,天哪——他不停地用没有拿魔杖的那只手揉着下半张脸,好像只有通过捂住嘴巴才能不让更多的惊叹词从嘴里跑出来。他叫什么?
莱姆斯·卢平。
卢平……他是莱尔的儿子?
莱尔?
莱尔·卢平。他精通非人类生物,被魔法部召集到魔法生物管理控制司。这都是我后来听说的,我毕业后去那儿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
我第一次听说莱姆斯父亲的事,虽然我的脑子里蹦出另一个不合时宜的观点,让我忍不住去想象还是孩子的莱姆斯到底长什么样。
父亲强作镇定,他把我第二批挑出来的书指挥到行李箱里,不过它们排得乱七八糟的,他念了几次咒语,那些书就是不听话,在原地扭来扭去,不肯整齐地叠在一起。我叹了口气,走过去用手把书归叠好。
抱歉,现在才告诉你。我说。
这太让我震惊了。我现在什么词语都想不出来,我很震惊——不过你倒是给了我一个机会去体验当年你爷爷奶奶有多震惊。亲爱的,你真的想好了吗——我是说,你不是被胁迫的?没有冲动吧?他是个怎样的人?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