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
“那假如我被很恐怖的鬼欺负了,可以指定你接单吗?”
“去找别人,我没空。”
晏尔安静了几秒,语气蓦然变得有些委屈,像是被坏人伤了心:“……那现在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说话了?”
钟悬往楼下走,应了声“嗯”。
“可是我不喜欢和人告别,你找个理由骗我一下,说点好听的好不好?”
钟悬走出院门,满墙的藤本月季随风而动,发出沙沙的响声。
他忽然想起来有只笨猫爬不上墙,求自己把他抱上去。藤本月季不在花期,他只能叼一片完整的绿叶放到钟悬手心,恳请钟悬投桃报李,带他去吃蟹黄汤包。
……哀求的尾音和现在一模一样。
钟悬真不明白他为什么总觉得自己的脾气有那么好,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他的愚笨、聒噪和任性,甚至得寸进尺,蛮不讲理地提一些越界的要求,好像只要他说一个“求”字,自己就一定会满足他一样。
这次连求都不求了,仅仅是因为他不喜欢。
钟悬也不喜欢与他打这通毫无目的的电话,他怎么还不把电话挂掉?
不过既然是最后一次,钟悬可以满足晏尔。
最好他也能说到做到,不要再打电话过来,说一堆没有意义的撒娇话。
钟悬想了想,对着手机说,“耳朵,我现在有事要忙。你乖一点,慢慢恢复也可以,不用着急,等我忙完就来看你。”
“嗯嗯,钟悬你最好了。”
接着,晏尔笑出了声,像是没坐稳滚到地板上,发出“咚”的闷响。他都摔到地上了居然还在笑,停不下来似的,乐不可支道,“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哈哈哈哈哈我都不是猫了你怎么还吃装乖装可爱这套?”
“……”
钟悬面无表情地说,“你无不无聊?我挂了。”
“等等等等——”晏尔终于止住了笑,窸窸窣窣地从地板上爬坐起来,“钟悬,我们应该算是朋友了吧?哪有事情办完就不跟朋友来往的?我又不是你的顾客。”
钟悬说:“我没有你这种一分钱不给还连吃带拿的客人。”
“是吧是吧,太无耻了!”晏尔谴责自己,强烈支持他维权讨薪,“你要不要算一下帐,带着账单过来找我结清?”
“不用了。”钟悬垂眼说,“就当关怀残疾人,祝你早日站起来。晏尔,再见。”
不等晏尔回答,他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第24章
晏尔幻想过自己回到身体以后的情形,他当然还是原来那个人见人爱的晏少爷,此生经历的最痛苦的事已然过去——但后遗症还在。
因为长期昏迷,肢体活动量太少,肌肉萎缩基本不可避免。就算这一年来,疗养院有专门的护理团队在按摩、养护他的身体,也不可能一睁眼就像个正常人那样活蹦乱跳的。
四象限法则里,紧急且重要的第一项:驯服四肢。
“综合体检报告与目前的评估结果,你的恢复情况相当理想,年轻,恢复潜力大,肌力保留较好,没有明显的头部损伤和严重的并发症……如果能够积极配合复健,大概3-6个月可以实现独立行走。”
康复医生这么说的时候,晏尔回过头,向身后的裴意浓确认:“我是不是听错了,半年才能走也叫最理想的情况?”
甚至只是独立行走,而非正常行走。
裴意浓回答:“前提是积极配合复健,不配合的话你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真是令人绝望的假设,可是裴意浓似乎并不为他感到难过,语气里隐隐透露出满意。
“如果你提前几年不能走就更好了,不会一天到晚在外面鬼混,乖乖待在家里根本什么都不会发生。”
晏尔语重心长对他说:“弄弄,因噎废食是不对的。”
“是啊。”裴意浓冷笑道,“吃饭都能被噎死的那个蠢货又不是我。”
晏尔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面对钟悬那样态度恶劣的家伙都能适应良好,因为身边就有一个跟他同款说话风格的人。
他怀疑裴意浓可能真的想过怎么不早点把自己的腿打断——
这个人小时候就有前科,在书里了解到嵌合体这个冷门知识后,一度很遗憾为什么没有把晏尔扼杀在胚胎时期,将他可怜的哥哥当作营养吸收掉。
“如果我把你吸收掉,我就是爸爸妈妈唯一的小孩。你也还活着,你的一部分基因会保留在我的身体里,可能是一颗眼睛,一只耳朵,或者一块头皮……这样的话,你以后就不会再生病了,也不会总做噩梦,吓得睡不着觉过来吵我。”
——出自裴意浓语录(6岁)
一个既想做独生子,又不愿意失去双胞胎的优等生的解题思路就是这么简单粗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