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抬起前肢,翘着尾巴往前扑跳一下,小猫影子就变成一只大大的、长着一对三角耳朵的霸王龙。
钟悬愣了一下,浅棕色的眼睛里不自觉流露出一点笑意。
下一秒,“霸王龙”的雨鞋掉了两只,钟悬蹲下身给他捡起来。
晏尔蹦蹦跳跳地把剩下两只雨鞋也甩脱了,转过身,罩着雨披的小猫头搭在钟悬膝盖上,问道:“怎么样,我吓不吓人?”
钟悬把雨披从他脑袋上扯下去,问他:“你就是这么做哥的?”
晏尔笑眯眯地说:“一天到晚那么严肃有什么意思。”
钟悬问他:“你哪天严肃过?”
再沿着种满藤本月季的院墙往前走一段路就到家了。
钟悬打下雨伞,拿钥匙开一楼的院门。晏尔不经意回头,忽然发现一直跟在身后的那辆车停靠在路边,并没有超到前面去。
顶着刺眼的车灯,他看到了熟悉的迈巴赫的车标和车牌,瞬间懂了坐在车内的人会是谁。
“你在看什么?还不进来。”
钟悬的声音响在头顶。
晏尔收回视线,跳进去说:“来了来了。”
钟悬去洗澡了,晏尔透过阳台的窗户往下望,看到那辆迈巴赫降下车窗,露出裴意浓的脸。
他的目光精准地锁定到这片区域里唯一亮着灯的地方,仿佛隔着空寂的夜色与那只不起眼的小猫对上了视线。
他只看了一会儿,什么都没做,车窗升起,那辆车开走了。
晏尔的耳尖一抖,听到钟悬从浴室出来的脚步声。
“钟悬等一下,”猫艰难地叼上夹克外套和一件小马甲跑过去,爪子扒着脏衣篓的孔洞,把两身小猫衣物放进里面,仰着脑袋说,“我的衣服也要洗,昨天你就忘记放我的了。”
钟悬拧着眉头,看猫的眼神十分古怪:“你是不是故意的?”
猫不解:“故意什么?”
钟悬说:“故意装可爱,要我无条件地为你卖命。”
猫圆圆的眼睛里闪着大大的疑惑:“啊?”
最后两天附身在猫的身上,晏尔十分不舍,望着自己毛茸茸的山竹状爪子,神色颇为惆怅。
他问钟悬:“我能把猫一起带走吗?我会照顾好它的。”
钟悬靠在床头玩手机,头也不抬地回答:“做梦。”
“那我能经常过来看猫吗?”他跳到床边,踩在钟悬的睡衣上,脚一滑,把底下一颗没扣好的纽扣踩开了。
低头时猫愣了一下,抬眼问,“你这里为什么也有一条线?”
“什么?”钟悬移开手机,沿着猫视线的方向,撩起睡衣下摆看了一眼,稀疏平淡地哦了一声,“你说这个?”
晏尔问:“是什么?”
钟悬挠了挠小猫下巴,解答道:“剖腹产,生了你,所以不准把我的猫带走。”
“……”
晏尔静默几秒,一脸认真地说,“妈咪,你才应该去精神病康复中心住两天吧?”
钟悬扔开手机,抱着猫侧躺下来,像是一台延迟响应的机器,在把脸贴在他雪白肚毛上时突然闷笑出声。
猫抬爪按在他微微冰凉的额头,无奈道:“我说真的,你比我像个精神病,去看一下吧别耽误了就医。”
周五那天,晏尔终于知道为什么只有钟悬可以在回执单上填“不参加”三个字。
不知内情的小组长本着负责任的原则,要找钟悬把理由补充完整。班长正好经过,扫了一眼他手里那张回执单,当即拽住他的胳膊,拦住了他去找钟悬的步伐。
他们低声交流了几句话,随后,小组长远远看了钟悬一眼,表情变得十分内疚。
晏尔竖起耳朵,从他们的对话里捕捉到了“孤儿”两个字……他愣住了,内疚的神情一下从人类的脸上转移到猫的脸上。
回归身体在即,这只猫连撒了两天的欢,黏着钟悬说了一些依依不舍的告别的话,今天却形容萎靡,趴在窗台上无精打采地摇了摇尾巴。
钟悬拿笔戳了一下他的爪子,问他:“怎么了?”
猫别开脸,神色郁郁地喵了一声:“没什么。”
钟悬更加疑惑。
晏尔只是突然想起来,这段时日里他是如何挥霍一个孤儿为数不多的一点金钱——他看过钟悬的手机,全部账户加起来也就几万块,其中五分之一都用来供猫大鱼大肉大吃大喝,买一些没有必要的玩具衣服和装饰品。
那副四位数的儿童墨镜至今还在斗柜上摆着,买回来不到七天,回去可以让钟悬退一下。
晏尔推己及人,一直以为那几万块钱是钟悬一个月用剩下的零花钱,这个月花完了下个月还能领,谁知道这个可怜孩子就没有零花钱。
他沉痛地捂住了脸,自责自己做了一只万恶不赦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