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泯骤然瞪大双眼,不敢相信死轴的少将军爽快答应,狐疑地盯了人一阵,见对方随手一甩,霜悬剑铮一下飞出数丈,一时半刻肯定拿不回来。
“那你过来。”
剑刃逼紧,尽管知道邱茗昏厥数日根本不能反抗,他也不给人喘息片刻的机会。
夏衍步子看上去很轻松,行在雪中,眼里没有战场纷争,没有刀剑逼迫,就像曾经无数次走向对方一样。
越来越近。
月落,别怕,我来接你。
摊开手的刹那,王泯将人推出,夏衍立马拦腰抱紧,紧跟着握住剑刃,全力反方向砍去,王泯刚稍卸下防备立刻警觉格挡,可他大意了,对方力道大得惊人,寒光劈下瞬间胸前一阵刺痛。
想抽抽不出,大声下令来人,谁料又一刀直逼脖颈。
夏衍目光简直要吃人,赶来的士兵不敢动,只剩两人硬碰硬。王泯不怕死,哪知夏衍不要命,顶着利刃两剑刺出,故意废了手脚避开要害,揪起衣衫押向城墙边,那里有他剩下的兵卒。
“小可汗没给你留多少人吧?得不到重用的废物,留在哪里都是死路一条。”
“彼此彼此,皇帝也没留雁军多少吧?”半边身体腾空,他依旧贼心不死,“夏衍,我们可以合作,这个快死的内卫唯一的价值就是身份,你如此相逼,得不到任何好处。”
“那不一样,”夏衍轻笑,一声哨向,戕乌啼鸣响彻苍穹,“我带的兵,可不是一群废物,而且,他也不是你想的无用之人……”
“召你的鸟来干什么?令尊没给你其他像样的东西吗?”
话音未落,王泯穆然觉察有异,眼前人笑意荡漾,压下嗓音。
“有啊,不就是你们这帮败类吗?”
身后万箭齐发,密密麻麻如铺天盖地的大雨,全部射向自己残余的兵卒。本就溃不成军的戎狄士兵大叫四散溃逃,王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兵马活生生被射成筛子。
“混账!!来人!杀了他们!!”
面对盛怒的王泯,夏衍不为所动,静静唤道。
“容风……”
血影模糊在雪中,片刻过后,城墙之上,黑衣少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旋身而过,另一带竹节剑的人不甘落后,剩余的部下惊异的表情消失前已断了气。
“你终究,没救了……”
部下死伤殆尽,孤零零的将领半悬于城墙上,不知是想起了父亲惨死,还是抱着的人冷得像尸体,夏衍满腔怒火,想用剑将王泯捅得千疮百孔,放干血液,脱去兖州五马分尸。
他捡起霜悬,将对方摁在墙壁上,面无表情,刺了一刀有一刀。
咆哮声、怒骂声,他听不见,直到一只手落于肩头。
“十三。”
竹简之轻言提醒,点了点他怀里的人。
“够了,不值得。”
镇定下来的少将军长吸了口气,颤抖地放开沾满血的手,面目全非的叛将摔下雁门关,粉身碎骨。
夏衍抱着气息奄奄的人,他感觉邱茗很轻,身体很凉,像抱着一副空荡荡的骨架。
“邱月落!”
抹开乱发,熟悉的脸惨白,半合着眼,空洞的,没有一分生气,脖子左侧有道新伤,好像是利刃割的,一眼看下来,触目惊心。
心跳由急促变成焦躁,搭了脉,脉象很乱,一旁竹简之蹲下身,接过手腕摸了把,顿时笑不出来了。
“扶他起来,把背露出来。”
二人对视一眼赶忙照做,扒下衣衫,竹简之并拢两指顺嶙峋的背脊摸寻而下,看准穴位突然发力,邱茗抽动了下,一口黑血吐出,蔫蔫地倒了回去。
竹简之:“真狠啊……”
“那是什么?”容风攥紧手。
“麻黄,他们不想让他昏过去,”夏衍擦拭人的嘴角,心口一阵绞痛,黑红的乌血发出刺鼻的腥酸味,“大内刑讯逼供常用……”
话到一半,夏衍手上的动作顿住,天太冷,他想拢起邱茗的衣襟,忽然目光被邱茗胸前的血痕吸引,麻黄、伤痕,所有堆砌的字眼让他不安。
一把掀开全部衣衫,赫然发现,那不是血痕,遍布全身、打在关节与经脉处的。
全是没入肉的刀刃。
也就是说,王泯丧心病狂给邱茗打断血刃的时候,邱茗从头到尾都被迫清醒……
三人愣在原地,不知谁颤声说了句。
“快回去,找宋子期……”
第89章
夏衍抱住邱茗的时候, 整个人在发抖。他抱过邱茗很多次,在卧房,在山间, 习惯了邱茗冰凉的体温和清瘦的身体, 每次骨头能硌到自己。
可现在,枕靠颈窝的人无论他怎么喊都没有反应, 破碎的肢体随路途颠簸晃动, 夏衍胳膊僵硬, 想碰不敢碰,只能半虚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