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衍。”
第一次郑重喊了人的名字,床上人眼里满是悲怆与不忍。
“你说过护他后半生,你当真能做到?”
话未说完,气血错乱剧烈咳嗽起来。
“师父!”常安赶忙扶住,往嘴里塞药。
“做得到。”夏衍脱口而出,剑柄攥得咔嚓响。
“找不到他,兖北三番,全去给我陪葬……”
“夏愁眠!别冲动,”颜纪桥横身阻挡,“你余下还剩多少人?赢了燕山役不代表戎狄不会反扑,你不知道他在哪,别冒然出兵!”
“我等不了。”
落在异族手里,他内卫身份一旦被发现,那群畜生会怎么对他。
夏衍不敢想。
心头像被剜去一块肉,不安,慌乱,种种被掩饰下,他是一方将帅,不能乱了阵脚,失了方寸,可一想到对方可能遭无妄之灾,那么弱的身子如何扛得住!
浊气直冲头顶,震得发昏。
“连尘,”强冷静下来的人再次站到床边,“你说,他是把你推下沙坡才得以逃脱?”
邱茗会让宋子期逃出来,以他的个性,一面是递送情报,另一面,肯定留了讯息。
夏衍脑中思索着,倍感烦躁。邱茗是内卫,内卫做事除意外向来滴水不漏,眼下最紧急的不是朝内奸细,而是外敌入侵中原。
“他有没有告诉你,假扮宋人的军队可能去了哪?”
“啊?”宋子期一怔,努力回忆,“他没说……”
也对,本就不确定是否真有人暗度陈仓,以邱茗的性格不是万般确定的情况下不会松口,但是。
抓了三个逃兵,审问后肯定对敌军的动向有所推测,原计划来营地同自己商议,没想到半路过早遇上戎狄出了意外。
夏衍一拳砸大腿上。
可恶……
恍然间一瞬亮光闪过,猛然抬眼。
“他给你东西了吗?”
“什么?”宋子期不明白。
“信件,贴身之物,他有没有给过你!”夏衍语气愈发急躁,差点提起对方的领子,“你再想想!好好想!事关国土安危,只有他审过逃兵!若救援有误敌方占得上风,我朝局势便无法逆转!”
“逃都来不及!哪有时间递信件!”宋子期伤着,痛着,音量更胜一筹,“你他妈快去救人,找不到我师弟,信不信老子端了你们羽林军!”
“你们两都闭嘴!!”
颜纪桥听不下去了,大吼一声。
“再吵下去,两边都救不了!夏愁眠,滚去外面吹风去,宋大夫,把详情写下来,我们一会一起商议,军队去留需从长计议,动作快!”
说罢,给了人后脑勺一下。
“对不起,我太心急……”夏衍闭眼掐鼻梁,战后的心力交瘁瞬间袭来,“我去救他,抱歉……”
“我也有错……”宋子期垂下头,“不该凶你,他下落不明,你应才是最难过的……”
“公、公子……”
被三大人吓得不敢讲话的小孩颤颤巍巍发出声,抹了泪道。
“师父刚回来伤太重可能感觉不出来,我给他换衣服时摸到内侧有东西,可能是少君的,您要不要看看?”
几人顿时来了精神,等小孩拿来后,围观人神色各异,红帕中间半个指甲盖大小的木球。
颜纪桥皱眉,“这什么?木珠子?”
“应该是香。”宋子期惊讶,啐了口血,抢来再三确认,不是自己带出来的,可他不懂香,只能干挠头。
夏衍捡过放鼻下闻了闻,“是香……”
味道甜腻,后调深沉,混了檀木,像邱茗身上的味道。
短暂沉醉后,脑中的弦再次紧绷:他留这个,什么用意?
正当几人寻不出线索时,帐帘掀开,一团黑影摔到地上,随后而来的人大声道。
“听说那宋大夫残了?来,这一走地郎中勉强使唤,人疯了点,医术比城里的好。”
“哎呦!官老爷,我没犯什么事吧!关好好的又抓我!劫狱啊!”
“少说话,”竹简之一脚踏人背上,抬头见屋内几人如临大敌,不禁疑惑,“你们商量什么呢?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薛芒?
夏衍眉尾一跳,他走之前听说竹简之和颜纪桥抓了当时给俊阳侯筹谋划策的郎中,看来看去是半个疯子。
“你是不是懂香。”
“啊?懂?”四仰八叉趴地上的人浑身泥土,怔怔一秒后,慌乱改口,哐哐哐以头抢地,“不懂!大人饶命!小的混口饭吃不知道药香害人!您饶了我这次吧!”
竹简之机灵,环视一圈猜了七八,再踢一脚打断地上的装不倒翁。
“喂,这次不问你的罪,你懂香,几位大人需要你解惑。”
薛芒满脸惊恐,面前三大天王各个气压极低,没一个好惹,更别说床上那位眼神几乎活剐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