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月落!”
一声吼出,屋内顿时寂静。
夏衍的心在滴血,深吸几口气,嗓音低了下来,“月落,别这样,求你了……”
邱茗目光闪动,喘息声不减,抱着被子越缩越小,自言自语,“我怎样了?太子认为我不臣,你觉得我滥杀无辜,言寒视我为仇人……你们都恨死我了,都巴不得我去死……”
窗外风声大作,雨水哗啦啦落下。
“不是这样的!”夏衍不管人多不情愿,跪下身握住他的手,冷得似冰。
“殿下心有所结,言寒不知当年真相,季老的死不是你的错,月落,别这么说自己。”
“不是我的错?”邱茗忽然失笑,“皇帝不想留的前朝臣子,我使点手段还她老人家清净,有何不可?我可是内卫,才过几日就不记得了?你那天骂我什么来着?僭越底线,视人命如草芥……”
“你不会做的!若真是你做的,为何留了季家的活口,为何季常林出永巷后能归到太子名下?你既然能杀了季忠,前朝旧臣,以陛下的性格,为何不赶尽杀绝?”
“你以为我不想吗?甩个余孽给太子,从书童做到伴读,有幸封官加爵,这日后前朝议论起,你可知是什么后果?”
夏衍心底猛坠。
邱茗目光嗜血,“储君收罪臣之孙,欲以颠覆,到时候,陛下想保他都难……”
“不会的……不会的,月落,你不是那种人。”夏衍咬牙,激动的言语间竟有一丝祈求,被如霜降的声音划破。
“怎么不会?”
邱茗手指掠过头发,嵌入肉中,笑得绝望又疯癫,“你以为东宫算什么?以为大内禁军算什么?朝上那帮胡言乱语、趋炎附势的小人,我恨不得剥他们的皮,拆他们的骨头,把我这么多年的苦加倍奉还!”
“你知道江州的冬天有多冷吗?你知道跪在雪里三天三夜是什么滋味吗?是他们有人害得我爹城外自戕,名声狼藉,害得我全家死无全尸……”清澈的眼底激流涌动,掀起暴风巨浪弥漫着黑暗与猖狂,“我受够了……就算要下地狱,他们一个也跑不掉……”
暴雨来袭,震得夏衍僵在原地,忍无可忍的他一把抱住发颤的人。
“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我了解你,你和行书院的人不一样,不一样的……”
“了解我?拿什么了解我……是凭十几年前的记忆,还是凭你我一晌贪欢?”
邱茗用力推开,捂着胸口,被褥拧抓成团,嗤笑问:“夏衍,你究竟,了解我多少?”
夏衍答不出来,他对邱茗的记忆停留在江陵河畔,停留在花穗簇拥的梦里。
他无比笃定相信心上人十年如一日未曾改变,可邱茗却不留情面地撕开皮囊,将污浊的、沾满血的心插了无数把刀后扔在他眼前,摁着头逼他承认,当年的许卿言一去不返。
惊雷过后,床上人喘着气笑说:“是我杀了季忠,他入狱三日我逼供无果,于是绑来他的孙女,割了那小孩的喉,才逼得老家伙撞墙自杀,是我见利忘义,想疯了行书院副史的位置,只有这样,我才有更大的权利,才能查得更深……为了我爹,为了我全家……”
话未说完,被急促的咳嗽打断,他弓起身咳得撕心裂肺,夏衍忙扶住人。
“你怎么样?别说话,我给你找药。”
“你给我滚出去……”
“天啊!少君!”常安站在门口瞪大双眼,冲上前小手猛地把人撇开,牵出手臂施针。
夏衍想帮忙,被邱茗一胳膊抵开,“滚出去!!”
“公子,”常安推了他的腰,“少君他,真的不想见你,请回吧。”
夏衍一怔,邱茗在赶他走,真的要他走?
他气喘犯了?为什么不吃药?难道怀婴没效果了?宋子期不得不选择行针?
常安又急又为难,大喊一声,“公子!”
他滚动喉咙,握住腰间剑,转身含恨离去。
雨下了一整夜,沉睡的人从噩梦中惊醒,常安守在床边,打着盹儿,听见动静,迷迷糊糊睁开眼。
“少君醒了?”常安揉了眼睛,“今天天气不好,少君别起床,再多睡会……”
“……”
邱茗没答,湿答答的雨天声音有些吵,总让他想起江陵。
“少君……”
唤他的声音又轻了,“您……还在生气吗?”
生气?自己干什么和小孩生气?
邱茗摸了常安的头发,力道发虚,“抱歉,吓到你了,我没事,下去吧。”
“好。”
常安自然不信,可不能直接说,想了会后,笑吟吟鼓起脸,“我泡了薏米,一会煮给你吃,少君不喜欢太甜的,我少放点糖,之前您看上西市的香料,老板昨天说货到了,我中午去取,晚上师傅来,您想吃什么我再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