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若有若无的香气走到厨房门口,一缕米香裹挟着柴火的焦暖扑面而来。
昏黄的油灯下,粗陶碗里的稀粥还腾着袅袅热气,表面凝着层琥珀色粥油,旁边一碟腌菜切得整齐。
温曲儿突然反应过来,想必方才苏玄染是前来唤她用餐的,她默默望着这简易的吃食,眼眶瞬间泛了红,着实造孽。
呆愣片刻,深吸一气,强打起精神,伸出颤抖的手,迅速端起稀粥混着腌菜,大口大口吞咽起来,稀粥入喉,顿感一股温暖与满足。
不多时,一碗稀粥便见了底,温曲儿放下空碗,用手背抹了抹嘴,长长舒出一气。
她慢腾腾回到房里,一屁股坐到那张简陋的木板床上,神色肃穆且凝重,苦苦思索着往后的日子究竟要如何过活。
仅存的少许银钱,想要支撑起她一个弱女子与一个病怏怏少年的生活,无疑是痴人说梦,她心中不禁愁肠百结。
愁绪翻涌间,隔壁蓦地传来剧烈的咳嗽声,一声接着一声,似要将五脏六腑都生生咳出。
那咳声里带着久病不愈的沙哑,尾音还颤着令人揪心的气音,听得温曲儿心弦骤然一颤。
她暗自思忖着,原主摔下山后便没了意识,自己穿越过来便已安稳躺在床上,而苏玄染又在照料着,想必是他将自己从山上救回。
至于原主的记忆,她并未全盘接收,诸如原主是何时出的门,为何上山?以及自己在床上躺了多少时日?还有其他的一些记忆,都零零散散,难以拼凑出完整的画面。
如温曲儿所料,她穿越至此,得以安然无恙,全仗着苏玄染从山上将原主背回。
那一夜,天黑似墨,原主迟迟未归。
苏玄染虽对原主不喜,可念及家人情分,终究还是不忍她遭遇不测,问过村民后,得知原主大概的去向,便匆匆上山寻找。
山路崎岖,夜色浓重如墨,行走其间极为艰难,苏玄染搜寻许久,才在一处陡峭坡底发现了昏迷的原主。
尽管内心抵触与她接触,可事急从权,他也只得强忍着不适将原主背起,小心翼翼沿着山路往回赶。
那夜,他疲惫至极,本就羸弱的身子骨,又经此半夜的折腾,不幸染上风寒,自此,他便咳嗽连连,身子也愈发虚弱。
为给昏迷的原主吊住性命,大夫一次次登门,家中本就寥寥无几的钱财,如今更是几近耗尽。
苏玄染却只是神色平静,默默承受着这一切。
温曲儿听着一阵紧似一阵的咳嗽声,每一声都带着气若游丝的尾音,搅得她心绪难平,眼前不由自主浮现那个单薄的身影,终是幽幽叹了一气。
她起身,踱步来到隔壁房间门前,轻轻叩门,却未得到回应,迟疑片刻,轻推开
那扇门。
室中,苏玄染正虚弱卧于榻间,面庞皎白似雪,近乎透明,却依旧难掩其精致的五官。
那双总是清冷如霜的丹凤眼,此刻紧阖着,额前几缕碎发被汗水濡湿,凌乱贴伏于脸颊畔,无端添了几分惹人怜惜的破碎美感。
温曲儿轻抬脚步,朝着床边走近,静静看了苏玄染片刻,见他依旧沉睡未醒,只是眉头却微蹙着,似是在睡梦中也忍受着不适,透着几分难受的模样。
温曲儿见状,下意识放低声音,轻声问询道:“苏玄染,你感觉怎样?”
话语落下,并未见苏玄染有丝毫反应,唯有他均匀却又透着虚弱无力的呼吸声。
温曲儿见他这模样,心下担忧更甚,又稍提高了些许音量,再次轻声唤道:“苏玄染,你醒醒呀。”
这一回,苏玄染终是听到些许动静,原本紧闭的双眸微颤几下,像是要努力挣脱沉沉的睡意,过了一会,他才睁开双眸,眼中透着初醒时的朦胧与迷茫。
他淡淡瞥了温曲儿一眼,目光在触及她的刹那,竟瞬间掠过一抹嫌恶。
只是神色一闪而过,旋即便敛去情绪,面上又被疲倦所笼罩。
他再度虚弱地闭上双眸,只听其声音沙哑低沉,有气无力道:“我无碍,你且出去吧。”
温曲儿听到这话,不禁皱起眉头,眼中掠过担忧,轻柔关切问询:“我去给你请位大夫,可好?”
屋内陷入死寂,静默片刻,苏玄染声音低沉,透着隐忍的虚弱:“不必了,劳你费心。”
温曲儿见他这般羸弱却仍强撑的模样,眼中担忧愈甚,看着他清瘦身躯因咳嗽而止不住颤抖,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涩。
她踌躇片刻,终是忍不住再次劝道:“你看你咳成这样,还是请大夫看一下吧。”
苏玄染未再回应,似在半梦半醒间沉浮,只是又一阵剧烈咳嗽,挺拔的脊背弯成脆弱的弧度,清癯的身躯被咳意裹挟微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