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眸色渐深,语气染上几分感慨与无奈:“只是,面对心爱之人,岂能不动情?彼时,里衣已被汗湿,那番煎熬,竟较整日赴考的疲累更甚几分,个中滋味着实难言。”
温曲儿听着他娓娓诉说,心口泛起细密疼意,她从未想过,在自己看不见的背后,他竟为了这份感情,如此隐忍克制,独自默默吞咽诸多苦涩。
酸涩与柔情漫过心堤,她再也按捺不住,双臂紧紧环住他脖颈,裹挟着千般疼惜、万种深情,低低唤了声:“苏玄染……”
苏玄染听出她语调中的异样,心疼之情顿生,掌心温柔抚过她的发顶,轻声哄劝:“莫哭,往昔种种,皆为最珍贵的回忆,我沉浸其中,甘之如饴,如今回味,心中亦满是欢悦。”
温曲儿轻轻点头,将脸颊贴在他温热的胸膛,听着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苏玄染长臂收紧,将她更紧搂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旋,掌心一下下轻抚着她的脊背。
须臾,温曲儿仰起脸庞,眼眶微红,湿漉漉的眸光,盛满已久的委屈与期盼:“为何,每回你离去时,从不回头看我一眼?每一次,我在你身后,满心期待着,盼着你哪怕只是投来一眼,也好让我知晓,我在你心间也是有着一席之地。”
苏玄染闻言,心猛地一揪,痛意蔓延,眉峰紧蹙起,眼眸中浮现复杂神色,指腹抚上她泛红湿润的眼角。
四目相对间,千言万语卡在喉间,他凝视着她带泪的双眼,须臾才艰难启唇,声线带着深沉的喟叹:“我……只是怕,一旦回首望向你,眼中深藏的爱意,便会收不住,更怕,不舍得离去……”
温曲儿心中酸涩难当,她手指死死揪住他的衣襟,泪水夺眶而出,带着哭腔的声音里满是眷恋与委屈:“每一次,我都望着你的背影,话到嘴边又咽下,怕贸然出口,惊扰了你。”
“若……你当时肯回头,哪怕只望一眼,我定会抛开所有矜持,不顾一切奔向你,紧紧抱住你再不松开。”
这番话如利刃刺痛苏玄染的心,身躯猛得一颤,愧疚将他淹没,他定定凝视着温曲儿,低低开口,嗓音破碎成沉痛的颤音:
“皆是我之过错……让你独自承受这些煎熬,是我太过怯懦,未能早些明了你心意,亦未能及早给予你该有的回应,是我对不住你……”
温曲儿只觉心口被攥得生疼,酸涩肆虐胸腔,她慌乱伸手,轻轻覆上他自责的双唇,生怕他再说出半句苛责自己的话。
她蜷缩着埋进苏玄染怀中,滚烫的脸颊紧贴着他颈窝,将满心的疼惜化作无声的安抚。
两人的身躯紧紧交叠,手臂环住彼此的力道几乎要将对方揉进骨血。
这一刻,所有未曾言说的眷恋、隐忍的思念,都凝聚在这用尽全力的拥抱中。
时光流转
暮色将宫道染成暗沉的墨色,苏玄染与叶落尘并肩而行。
宫灯在风中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无端添了几分萧瑟。
两人缓缓行至马车前,叶落尘神色悲痛,如同丢了魂般,脚步虚浮,朝着苏玄染的马车迈去。
在他踏上马车台阶的瞬间,许是心绪太过杂乱,脚下一滑,竟没踩稳台阶,整个人踉跄着向前倾倒。
苏玄染见状,当即伸手,稳稳扣住叶落尘的手臂,顺势借力给他。
叶落尘借此稍稍稳住了身形,便又自顾自地,脚步虚浮登上马车。
车内烛火摇曳,叶落尘俊秀的面容此刻苍白似纸,眼神空洞茫然,似生命中的所有光彩都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苏玄染望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眼底闪过不忍,暗叹息一声,他也抬脚踏上马车,厚重的车帘落下,将两人的身影隐入夜色。
马车内,叶落尘枯坐如塑,良久,他死寂的桃花眼中泛起一丝暗涌,喉结艰难滚动,声音发颤:“苏兄,今夜……”
尾音被哽咽绞碎在喉间,悲凉肆虐:“她将成为……他人新妇。”
“是我负了她……”叶落尘嗓音嘶哑低沉,十指深深掐进掌心,青筋在苍白的皮肤下暴起,却浑然不觉锐痛。
颤抖自指尖蔓至脊背,他的身子开始微颤,眼眶泛起病态绯色,那抹绯色漫溢,灼热似火。
滚烫的泪突然决堤,他慌乱地抬手掩面,指缝间渗出的泪水蜿蜒如血痕。压抑的呜咽声断断续续溢出,深入骨髓的悲怆,此刻化作实质,将他整个人侧底淹没。
马车里,烛火明明灭灭,苏玄染静静凝望着蜷缩在阴影里,因心爱之人嫁作他人妇而悲泣的叶落尘。
他双眸轻敛,目光深邃而复杂,清冷的容颜宛如冰雕。紧抿的薄唇,忽而勾起一抹笑意,浅淡笑弧里,藏着苦涩与自我揶揄:倘若是己,许是会更加不管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