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母娘疼女婿,那是真疼进心里啊,地位仅次于闺女。
想到有一回,小两口从荷香水榭走出来,芝娘提着裙裾下台阶,七郎一个箭步抢在婢女前头,轻轻搀她,清澈的眼里含着光。
虞二夫人就得意地笑了。
谁说七郎没看上芝娘的?
即便一开始没看上,现在也早已变成了小狗儿,巴巴得很呢。
虞兰芝是不知道娘亲脑中丰富的想象,知道了顶多同意一个字——狗。
且也没有阿娘认为的没心没肺。
往嘴巴里塞橘瓣儿是为了缓解紧张。
实则食之无味。
胡吹乱嗙的人早晚会遭到反噬。
虞兰芝正面临这样的困境。
她也不是存心在陆宜洲跟前吹嘘卖弄,当时实在是黔驴技穷,面子上过不去,加诸上了头,才给表哥扣了顶“非她不娶”的黑锅,维持自己的虚荣心。
哪料到今时今日,陆宜洲突然与表哥照面并同席。
两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怎么就同席了呢?!
定是阿爹从中掺和。虞兰芝又羞又尬。
虽说陆宜洲不至于离谱到问表哥她尬吹的话真假,但只要想到两个人同席,会聊天,会认识,以后见了面会自然而然打招呼,时间一久说不定就熟了,保不齐哪天喝酒再一说漏嘴,虞兰芝闭上眼。
……
前院宾主尽欢。
未正一刻,陆宜洲才辞别岳父,并带走一本棋谱。其上分布数十道朱笔标红,虞侍郎觉得女婿打棋谱时极有灵性,便予他带回去细细研究。
经过穿堂,陆宜洲余光微闪,一个黄毛丫头在窥视他。
这是芝娘的人,叫荔枝,十岁左右。
她的人,只要露过面,他都记得。
陆宜洲眼神一转。
穿堂连接着回字形的游廊,荔枝就躲在游廊的西面窥视东面从穿堂而出的陆宜洲。
西面的游廊紧邻一道观景花墙,虞兰芝则躲在竹子芭蕉的造景后。
荔枝哒哒哒跑过来,“娘子,洲公子身边就一个男仆,没看有表公子。”
虞兰芝身边的人私下习惯称沈舟辞表公子。
虞兰芝:“你确定他没同表公子走在一处?”
心虚的人总喜欢把问题确认一遍。
“奴婢保证。”
“好,很好。”虞兰芝松一口气,摸摸荔枝的小脑袋,“找你春樱姐姐,就说我让的,给你包一袋窝丝糖和松子糖。”
荔枝喜形于色,谢过娘子,又哒哒哒折返。
虞兰芝叹口气,一屁股坐在竹凳上,放空。
忽然光线一暗,虞兰芝仰头,竟凭空出现一个陆宜洲,他没走。
第一个反应不是打招呼,而是迅速合上两条大咧咧打开的腿,作出端庄娴雅的姿态。
“你怎又回来?”虞兰芝暗恼,方才的坐姿到底是被他瞧了去。
陆宜洲居高临下凝视她:“你让人盯着我,是不是想我了?”
“你别发癫。”
“好。”
“……”
“明儿我要去趟外地,最快也得月底回京。”陆宜洲道,“我们要有那么多天不能见面,你答应我考虑的事可别忘了。”
虞兰芝垂下眼轻轻“嗯”一声。
“不问问我去哪儿吗?”
“陆宜洲。”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的话,咱俩成亲,你跟我好好过日子不?”
“好好过。”
“你知道我家的规矩吧?”
“知道,我不纳妾。”
“在我这里,不止不能纳妾。”
“你说。”
“你也不能在外面,我不知道的地方做坏事,因为外面的话瞒得了我瞒不了别人,到那时大家都会像看傻瓜一样看我。你不能把我变成笑话。”
“嗯,我不会那样。”
她坐着,他站着,许是错觉,奇异的温驯,如此配合她,这让她心里稍稍舒畅,心里舒畅人也就变得大方。
大方的虞兰芝对陆宜洲道:“我这个人向来知恩图报,你给我体面,我也予你方便。假如我们在一起,只要不动我的婢女,你在家关起门做什么出格的,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只一条别太过分。”
陆宜洲立在原地,神色游离。
她正要开口,他抢先一步,淡淡道:“还有吗?没其他吩咐的话,那我先走了,芝娘。”
“……?”
陆宜洲折身而返。
虞兰芝凝视着他的背影。
最快月底才能回来,终于不用在他休沐的日子见面了。
说真话,她和他见面不是猫脸一阵便是狗脸一阵,再好也会掐起来,狗咬狗,命里犯克。
也不知哪个三流大师为她和陆宜洲合的八字,竟说天作之合,笑死个人。
接下来几日虞兰芝蹦蹦跳跳上衙,仿佛恢复了活力,每天下了值就回府,缩在自己的小书房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