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轻轻牵过怀夕那只被瓷片扎得快要穿透的手指,眼中尽是自责与心疼......
其实宋承林设下的障眼法不算高明,可宋承云怕错过任何一次机会,只能一遍一遍地迈入他设的圈套,几波人马日夜没有停歇过......
好在找到她了。
怀里实实在在的温暖让他杂乱了几日的思绪稍稍停歇,他缓缓垂下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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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承云并没有急着赶路,到了罗湖城里,先找了个客栈落脚,请了附近的大夫过来看诊。
大夫诊完脉后,神情颇是沉重,对宋承云说道:“姑娘这脉象,举之无力,按之空虚,应是服了什么药物的缘故。”
宋承云救出怀夕时,随从从宋承林的屋子里搜出一装着药粉的葫芦型小瓶子呈给他,听了大夫的话,他将药瓶子拿给大夫,“请大夫看看,这是什么?”
那大夫打开盖子,放在鼻子边闻了闻,又倒出一点点,放在舌尖上辨认味道。
“是软骨散。”大夫把瓶子递还给宋承云,“这物多见于烟花柳巷之地,少量服用能叫女子身体娇软,有些助兴的效用......”
大夫点到为止,“可若量用得大了些,就会如同姑娘这般,少说也要昏睡几日......”
显然,大夫看出眼前公子眼里的担忧,又解释安抚道:“倒也不算什么毒物,只是让人虚弱几天。老夫为姑娘扎几针,理顺一下气血,再喝几帖药,应能大大疏散药效。只不过姑娘手心手臂还有伤口,恐怕接下来几日会发热,需得仔细照料着......”
宋承云点了点头,“多谢大夫。”
虽不知道床上的姑娘到底经历了什么,不过见宋承云器宇不凡,身边还有持械的士兵,料想他不是普通人,所以除了病情,大夫并不曾多打听什么。
“先把伤口重新处理吧。”大夫拿出绷带,药粉,把针袋提前平铺开。
大夫的随从并未得进,所以眼下大夫也只能使唤身边的人。
宋承云本想转头回避,就听到大夫说道,“你过来把她袖口拉高些。”
“...嗯。”
袖口拉开后,那大夫皱了皱眉,“......想来姑娘是用这样的方法来对抗药效......”
软骨散素有恶性,任你是什么武功盖世的人,只要服了软骨散,都会变成一只软趴趴的虾......
虽然不知道这小姑娘经历了什么,但这大夫多少也佩服这小姑娘的烈性。
宋承云不知道怀夕身上还有这么多深浅不一的伤口......目光在触及她伤痕累累的身影时,骤然一缩,瞳孔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
怀夕手臂上的伤口有些狰狞,但已经经过了几日,伤口上结了痂,大夫换了药粉,重新包扎好。
但手心那道伤口还很新,又深的见骨,皮肉紧紧沾在纱布上,大夫轻轻一碰,睡梦中的怀夕疼得直皱眉。
宋承云竭力让自己平稳,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额角疼出的汗水,不厌其烦地在怀夕耳边哄着她。
可他性子方正,说来说去都是那几句。
“夕儿别怕。”
“夕儿乖。”
“很快就好了。”
而怀夕每呜咽一次,他的胸膛就颤痛一次.....
才华艳绝的状元郎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语句是这般匮乏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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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夕这一睡,就整整睡了两个日夜,期间不吃不喝,连宋承云一小口一小口强喂下去的药,也吐了大半出来。
大夫每日来几次,最后一次来,说脉象稳了许多,但宋承云紧蹙地眉头还是松动不下来。
大夫走后,他在床沿坐下。
小小的人儿裹在厚厚的被褥里,雪肌黑发,从前粉嫩活力的脸庞如今一片苍白,连睡着都要轻轻皱着眉。
从来静不下来的性子,如今却能几日几夜躺着不动。
宋承云都能想象她醒来不满埋怨的神态......
怀夕睡得冗长,却极是不安,中间发了几次热,呓语不断。
宋承云只能拉着她未受伤的手一遍一遍安抚。
煎药,喂药,煮水...所有他都亲力亲为。
宋承云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日会失去怀夕,如今失而复得,却更是战战兢兢。
他自小读书,无一师傅不夸赞他灵根天成。他读金刚经,里头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他不过是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
很早之前,他便察觉到自己对怀夕异于兄妹的情意了。
王老太师常常夸他端正持重,可谁知道,他心里藏了多么荒唐背德的想法。
一开始,只是因她的靠近而窃喜。
后来,看到她对别的男子笑,他便忍不住心头的怨怒。
可妹妹不是他的附属品,她是活生生一个人,她有权利决定自己喜欢什么样的男子,过什么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