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位爱徒,一动一静,一刚一柔,若是能在今后仍能互补相助,便能令拂云所向无敌。
可萧玉词终究算错了。
林鹤静得知师母的安排,她震惊不已,不说大师姐,连她自己也默认大师姐会继承师母衣钵。她敬她、爱她、助她,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要越到她前头去啊!
不过,敏慧聪颖的她马上就明白了师母安排的深意。
没关系,师姐要强不可能低头,但她可以低头的,她一定能化解这场争执。
可惜,柳风裳没有给林鹤静机会。
她一气之下愤怒出走,根本不将身后追她千里的阿静放在眼里。
柳风裳如此要强的性子,如何能承认自己竟是败了?而长久以来的身份认同出现了巨大偏差,她已经找不到属于自己的角色了,她以后又要如何面对师妹们,如何面对自己?
挫败、悲伤、愤怒,乃至于自暴自弃。
“刚离开洞庭的那几年,我曾经恨过师母不懂我,我曾经怨过阿静就如此轻易答应了师母,而未曾考虑过我分毫。”
“后来,我才知道我是在和自己较劲。天生奇才,师母厚爱,又序齿第一,武林大会上又连战连捷,早已自视甚高,又岂会轻易服输低头?”
她感叹之余连连摇头:“师母果然没有做错,若是我这性子不经磋磨,只怕要将拂云那艘小船往阴沟里带啊。”
而林鹤静在接任掌门之位后,果真将拂云发扬光大,将其从新生弱枝变成了武林之中一株巨木奇葩。
时间已经证明了一切。
风惊月方才见她怒火万丈时声称要击杀孤鸿子,虽然是玩笑,但也可见她随心所欲,若是真做了,岂不是要得罪华山派?这性子,萧玉词岂会不知?她定然是考虑良久才做了那个决定。
幸而,她曾经爱重的女徒终是能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湖水波澜,涛声阵阵,不理会诉说之人的愁肠。柳风裳闭目,不愿再看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洞庭。
物是人非事事休,这洞庭不绝的潮声是在替她泪流吗?
她低首轻抚那一张已经略生裂纹的琴,那是师母赠她的琴,几十年来,她一直爱惜如命。
师母深恩岂能负?
可惜,可惜!
风惊月见她此举,倒是想起了林鹤静,林掌门的随身武器是一支笛子,不同于孟芳主腰上满目流光的翡翠笛,那是一支很古旧的笛子。
想必旧琴与旧笛都与故人有关,这两件既是乐器也是武器的器物都有一个相同的名字:念师恩。
而林鹤静是否在以旧笛为引,愿唤得远方故人归来?
风惊月心念一动,她道:“昨日我有幸得临拂云的临行大典,听闻林掌门一曲妙音。今日我竟然在前辈的琴曲之中悟出两者相通协鸣之处,想必林掌门定然不忘前缘,与前辈默契依旧。”
听闻此言,柳风裳只是微微一笑。
风惊月见转圜有望,又问:“前辈既然已经不纠结于过往,为何不回去?”
柳风裳却自嘲起来,反问:“你可知,我有一号,名为‘琴魔’?”
世事难料,诸事又岂能轻易如她所愿?
第13章 旧事涌层浪
琴魔之名,与多年前的灭门血案息息相关。
“时至今日,我仍不悔昔年所作所为。”
很多年前,云游了几年的柳风裳遇见了一个会拂云心法的五岁男童。
拂云以绝妙的撷云决和聆音知意两套心法傲视武林,那自然要守住本门心血,不可让其外传。
萧玉词早在创派之初,便定下门规。虽然那时拂云只有柳风裳、林鹤静等人,但萧玉词预料到了今后可能会发生的状况。
拂云收容孤女,并没有明令禁止她们成亲,但门规明确列出了一条,门中心法绝不能传给男人,即心法传女不传男。
若是传给了女儿,让她回拂云记名即可,若是门人见男人使用了拂云心法,她便可以不用禀报掌门,直接清理门户。
这是萧玉词为了保住心血而定下的一条禁令。
更是立威的一步,如果拂云的精妙心法可以随意传扬,那么拂云又如何在武林中立足?
再说,萧玉词收徒开宗,她的本意就是为了让女子自保自强,所以拂云只收女徒,若是后世有了男徒,岂不是要将她气活?
但江湖上第一个会拂云武功的男性出现了,且他一下子撞在了云游天下的柳风裳面前。
五岁的男孩不懂利害,他在欺负别人的时候,过于得意而漏了尾巴,恰好被路过的柳风裳看在眼里。
小孩练武,当然和大人有关。
原来他是地头蛇叶家堡堡主的独子,小小年纪便被宠成了纨绔。而他的母亲,曾拜入拂云门下,为林鹤静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