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带证人上堂!”冯伟多一甩衣袍,坐到交椅前。
左右衙役要来压着他们下跪,被费清明一瞪,不敢再上前。
“我行得正,坐得直,不怕审讯,但我此番前来,是有紧要事况要与冯镇守商议,实不相瞒,事关整个镇子的生死存亡。”
解裁春打着商量,“可否先将其他事件挪至后头,以我汇报的案由为先,先行料理。”
左侧捕快和忠贤道:“此话有理。”
为首的捕头孔多让抗议,“此女行为卑劣,人品不端,一来我们镇子就引发命案,不洗脱污名之前,如何能放心得下?”
左侧捕快和忠贤道:“此话有理。”
冯伟多一拍醒木,“孔捕头所言不差。当一个人行径有疑,那他的言行必当要受人质疑。即便是利国利民之事,从他口中说出,都要叫人猜测一二。”
“这样,你们二人前与那老妇对簿公堂,敞开天窗说亮话。一来二去,本官自有推断,断不会平白无故冤屈了谁。”
左侧捕快和忠贤道:“此话有理。”
解裁春屏气,“能不能把那个不办事,光捧哏的人扔下来,换我上。我口条都比他利索。”
职位不保的和忠贤,扶正头顶歪斜的帽子,“这个恐怕不行。你未有官府审核,夺不了我的位置。”
几人打岔间,一走路都直打摆的老妪,慢腾腾地打衙门门口进来。
日头由东到西,费清明从乾坤袋里取出洗漱用品,给他们二人清理完。掏出锅碗瓢盆,当场生火,给解裁春煮了青菜粥。
解裁春在这段期间,取用镇守桌上的笔墨纸砚,书写下关于活尸事件的来龙去脉。
她将他们遭遇活尸时的种种情形,和尸体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传染性极强,蹦跳高度高,移动速度快等生理特征全数写上,写了满满三大纸。
尚且沸腾的青菜粥倒进碗里,费清明警惕着吹凉。显示饿坏了的解裁春,只觉五脏六腑都在烧,提起汤勺就舀。
左右站着的八名官差吞咽下口水,冯伟多皱眉,“公堂之上,岂容你们二人蔑视法堂?”
解裁春从热气腾腾的粥水里抬起头,“恰恰相反,这正是我们二人足够尊重公堂的表现。换成其他从丹霞峡下山的修士,打从你们拔刀的一瞬,就已命丧黄泉。”
这还是轻了的。
修士打架,免不了殃及池鱼。尤其是当中以冷血无情,不长眼著称的剑修。那遭殃的都不叫池鱼了,那是一汪洋的鱼都被祸祸了。
莫说里头以血肉著称的人,石头砖瓦垒成的衙门,到时还在不在,都是两说。
人是铁,饭是钢。依解裁春之见,悬案要破,活尸要抓。前提是她得吃饱喝足,不折在建立雄伟事业的半道上。
费清明和她不同。
他辟谷多年,早就断了五谷之物,戒掉口腹之欲。连基础的睡眠都不用。让他打坐修炼就等同于进食、休息。可她不行。
两顿没有热食下肚,温水润喉,她就口干舌燥,肚子挨不住咕咕叫。
度过惊心动魄的两日,与故人重逢,消灭五名活尸。既耗脑力,又耗体力。精神和躯体大大损耗,又无杂粮入口补充营养。
不化身活尸,扒着费清明啃上几口都是尚存的理性支撑。哪能再计较许多?
等解裁春吃完饭,抹干净嘴巴。那名老妪才慢慢悠悠地行至门外,作势就要跨过门槛。
解裁春看不下去了,“后面那两个,对,说的就是你们,两位官爷,麻烦帮忙搭把手,把这名证人请进来。”
冯伟多快速浏览完解裁春书写的卷宗,只觉疑云重重,不知是否要继续审判。
若解裁春所言为真,此次事态之严峻,可在两三日内,直接覆灭整座城镇。他完全没办法想象,一群早出晚归的平头百姓,要如何敌得过看着毫无弱点的怪物,将已死之物再杀一遍。
若解裁春所言为假,在已有案件对准她的关头,她仍然顾左右而言他,丝毫不惧,甚至不惜撒下弥天大谎,要么是有底气,压根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要么另有所图,居心不良。
无论哪种都不是他当前愿意接受的消息。或许,更不愿意接受的是,在解裁春口中的人间世平民,与丹霞峡的居民们毫无一战之力。
明明世道还是那个世道,眼前所见的事物,与他少年时似乎没有半分转移,缘何他们每日见着、盼着,自幼读圣贤书了解到的尘世,仅仅只是修士们眼中如小溪一般浅薄的地域。
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刻,以为饱读诗书就能朝登天子堂,封王拜相,指日可待。谁不曾以为自己是宇宙中央,日月星辰围绕自身运转。青史留名,万民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