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
和大部分名门正派相当,迎战敌人,费清明总会选择先行沟通的方式。互报家门,而后再打。
解裁春时常认为此招不仅无用,还挺累赘。不防小人,只防君子。小人随口胡诌,听了纯抓瞎。君子愿意报上真实门户,纵使不报,也无伤大雅。
何苦还要来这一套。
“岐私寨,敦狂路。扎彩坊。祁夜良。”吃饱喝足的祁夜良,擦擦脸,心满意足。并不与费清明这一眼就能见底的正人君子多置气。“多谢师妹慷慨解囊,不吝赐教。”
看得见,吃不着,又有何用。还不如他久久见一面,碰面就能吃个大餐。可惜没能吃到爽利才罢休。
算了,下次再来轮番讨要亦不迟。
“师妹,山水有相逢,我们后会有期。”祁夜良袖子一甩,回收四名纸人,脚踩风轮,碾过满巷竹林而去。
“我承诺你的,永远算数。我等着你心甘情愿对我投怀送抱的那一天。”
“别忘了,我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懈可击的……”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整。
因为费清明的剑追过来了,照着他的脑壳梆梆的砸,他唉一句,砸一下。唉一句,砸一下。
砸得脑袋嗡嗡响的痛觉吃多了,祁夜良学会闭嘴。他转着脖子,扭头看头顶悬着的剑。它等了一会,没听到动静,直接按着自己的节奏砸。
从“梆——梆——梆——”变成了“梆梆梆——”。
第29章 独属于他的烙印贱人,解裁春见得……
贱人,解裁春见得多了。
但是会动的贱人,还是挺让人防不胜防的。尤其是它们杀不尽、斩不绝,争取着从每个地段无差别跑出来,一蹦一跳,做雨前钻出的蚯蚓延绵不绝,那就要人加倍的讨厌了。
费清明负剑而立,无从得知解裁春和自称她师兄的人的恩怨纠葛。
他手背搭在解裁春额头,试探她的体温,比平日的上升了不少,好在并没有超出健康范围。
于是往下移,握住她的手,以此传递他的体温和支持。额头与她的额头相贴,对肌肤相接的近距离触碰中,评判同伴并无受风着凉的症状。
有些往事,解裁春不愿多谈,费清明就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宁可揭人创口,也要一探究竟,用他人的创伤为自己的好奇心买单。
费清明握住的手,较之他的更为冰凉,像是受了寒,连带着他的肩头浮起一片鸡皮疙瘩,要人悔恨他的姗姗来迟,救援不当。
不知解裁春究竟遭遇了何种情境的费清明,低下头来,蹭了蹭她的额面,与她脸贴着脸,眼睛对着眼睛。清正的眸光无半分越矩之嫌,端庄的面容坐稳了四近之臣之位。
解裁春是暴戾恣睢的君王,他就做她的不二臣,任她驱策。解裁春是横刀立马的将领,他就当她的马前卒,鞍前马后。
“不是,你这样切近,会让我想起一个叫做背对背的志怪奇事。”解裁春煞风景地指出。
“什么志怪奇事?”
倾诉欲上来的解裁春,不能允许有人没有接到她学生时代铭刻于心的恐惧。
她当年可是因为这鬼故事吓得都不敢安眠。在被窝里缩着脚,都会觉得底下有个女鬼跟她背贴着背。接着侃侃而谈,向费清明讲述了一则简短又有力量的恐怖寓言。
说完就更害怕了。
“那要怎么样,你才会不害怕?”
费清明歪着头,好比一个质朴的小儿,什么事情都得学。
兴许要许多年过后才能明白,一无所知,才能一往无前,懂得越多,了解的越深入,意味着就越接受世间附加己身的压力与疼痛,给了他人伤害自己的契机。
解裁春说:“你抱抱我。”
费清明拥住了她。
“抱得再紧一些。”
费清明抱住了她的腰,脑袋靠在她的肩膀。
解裁春拨动耳饰,吹响唢呐。震得他魂不附体,一只恶灵嘶吼着从费清明面颊奔逃而出。
“清天地于一线,护苍生于至明。守万物之安和,庇百家之悠宁!”
解裁春快速吟唱咒语,咬文嚼字灵敏到要咬了自己的舌头。难度直追台上表演饶舌,要是口吃的话就啃不下这份力气活。
“奉三清祖师敕令,拜宣明真君为凭,幽魂野鬼,悉数镇魂!”
逃逸到半空的恶灵,随着西边最后一丝日光消失,烟消云散。
解裁春一看昏黑下来的天空,抓着费清明进入义庄,随手找了一副棺材,躺进去。两人挤在一处,上下交叠,不透气的封闭的棺椁内,说不出的拥挤。
还好还好,技多不压身。
要不是当初师父瞥见丧葬行列多有绝迹,鬼修崛起,妖物横行,强压着她必须学些技艺傍身,这会儿她应该成了恶灵的口中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