虔诚的信众们,卑躬屈膝。跪下身来,为自己与家人、远方的亲朋祈福。
信仰是一种无形的力量,受苦受难的百姓们有了寄托的向往,在人世沉浮熬煎的殉道者们获取到了希望,在纷争中一次次溃散了的民心得以凝聚。
北辰一统天下,众望所归。
感觉被当枪使了的解裁春,总觉得哪里不对。
造势简单,实践困难。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能在如此短的期间内,鼓动民心,干出实绩的,必有高人在背后襄助指点。
是丹霞峡、羡瑶台、绛阙的修士,又去民间历练,停止战乱?
不,现在有九重霄在背后虎视眈眈,他们自顾不暇,哪能腾出手来帮忙。
灵能那边走不通,那就是法源。
二者并不是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压倒东风的存在,也不是行走在不同平面上的两条直线,各走各的,永不相交的关联,其中的关联更为微妙。
掺和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相传法源创始人是不可攀越的仙山走下来的仙人,富国安民,人尽其才,广开民智。
她授予民众最为匮乏的三种教育——爱、死亡、性。
爱、死亡、性三教育,纵使到了方外之人所在的末法时代,也不敢打包票说上一句已能完全普及。
由此可见那位仙人在民智不开的年代,推行得并不容易。
若不是有一身本事傍身,早就被撕吧撕吧扯了。要么作为胡言乱语,迷了心志的疯婆子沉塘,要么成了不知羞耻的□□,绑起来架在火堆上当众烧死。
在温饱都未必能饱足的世代,爱是不可多得的奢侈品。
其余的性跟死亡一样,每个人都逃不离,但讲起来又大多讳莫如深,好像说一句就要被穷凶极恶的马蜂蛰。
人们不谈爱,而信奉家族。认定父母子女,夫妻绑定。
一提到死亡就紧皱着眉头,讲到性更是忌讳得要命。
难推行就不推行了?法源创始人易陵君擅长的就是逆风而行。
于是月老祠香火鼎盛,说媒拉纤的红娘、媒婆能辨别真伪。白绸装饰的灵堂,唢呐匠、大钹手,一应俱全。私塾教师翻阅着手中经卷,背着扁担的挑货郎听见货物的嘀咕。
对于那位连名字都没留下来的,称得上背叛仙族的仙人,余留下来的记载寥寥。
只听得一声兴叹。
“人们对于爱的认识,还是太过狭隘。”
非得是要男女之欢,亲朋之爱,局限于人与人之间,或一口气飞跃到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宏图伟业上,才能被冠之以爱之名。
对现有的生活充满热忱,愿意为自身的事业奉献一生,喜好捣鼓兴许永远走不到主流的小玩意儿……只要心跳为之脉动,自愿投入海量的时间与精力,就能为之而定义。
无奈现今的世道,人们总喜好在桩桩件件的事情上,事无巨细地一步步细化分歧。大到地区、肤色、种族、血脉,小到喜好、穿搭、饮食、起居……
越是强调对立,统一就越会失影。
对立和统一并不是只有你死我活的关系,而可以相互并存。
当时代发展到根据每个人的不同观点,越发地细致切分,人为架起高墙,不再广开言路,阻碍互通有无,自由的空间就会进一步压缩。
人们会越来越不能接受其他人与自己的差异,也不会甘心龟缩在固有的一亩三分地。
与日俱增的不满,积累攻击性。到了一点小事,不死不休的地步——
不赞同,就消失。
将所有没有站在这边的对象,视作潜在的敌手。致力于消灭。
长此以往,矛盾频发,消抹和平,人类必将迎来灭绝。
“那个国家好像效仿古法,来源一个灭亡了的国度,叫……什么来的?不记得了。”
天地良心,蔽思菱不久前还只是个偷鸡摸狗的女贼,哪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她成了亲上仙山的第三人,还能完好无损地下来,这牛皮够吹一辈子的了。
被那个落花峰峰主拘禁的日子,虽然好吃好喝地给她供着,也没有严刑拷打,但她没有一日不想金盆洗手。
准确来说,被老大招安的那一天,她就金盆洗手了。
主要是老大讲的活尸太渗人,新冒出来的北辰国度又太玄乎。
整的她抓心挠肺,睡也睡不踏实,只能自己给自己甩一鞭子,加油干活咯。
蔽思菱接着汇报,“他们创立的军队特别英勇,叫什么……扎彩军?”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寻常小国两三下就被灭了。要我说,那可忒邪门了。”蔽思菱回想起那场景,仍旧忍不住起一身鸡皮疙瘩。
她搓了搓双臂,把冒起来的小肉粒搓热了,沉到底,才能坚持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