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她双手双脚被缚,易陵君特地拉紧了长链,固定住她的身形,她早就挣扎着滚下了床,哪能顺利地剖出孩儿,达成目标。
饶是有外力阻碍,依旧挡不住痛风了的人自残。
她的嘴巴塞了一块棉布,仍旧挣动到给下唇咬开了牙印。直到解剖结束,才被拆除。
留下满口印子,至今未消。
易陵君一走,山里的洞穴无灯火之相续。陷入黑沉沉一片,远有孤狼嚎叫。
在漆黑的山洞里,跳进来几颗青绿色的荧光。解裁春呆滞了的瞳孔,慢慢凝聚出焦距,肚子上方的法术渐渐失效,裂出一条红线。
她做了担负这个姓氏、名字,应当做的事,问心无愧。可是,为何心中还有未完成之事,想要继续苟延残喘。
要去做吗?
现在要如何是好?
都已经到了尽头,待在原地等死就好,为何还要平生疑难,跟自己作对。
可要是不去做,她就再也没机会了。
她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只是难免徒留遗憾。要是她坦诚相告,将发生过的一切,和盘托出,说这些年来,承蒙照顾,可得烟景宽宏大量?
在她临死之际,给予一个温暖的拥抱?
那些未曾表白过的心思,总想着来日方长。却不料天长地久有时尽,拖延至终,连道别的机会都没有。
那要怎么办才好。
接到易陵君来信当天,她就听到了丧钟敲响。
坐在桌案前,从白天想到黑夜,骄阳换成月亮,她也没想明白要留下一封什么信。
沾满墨点的书信,满篇空文。天光大亮着,她只好匆匆背上行囊。
气息将尽,又忍不住感到悔恨。
携手的时光至今,还没有清晰地跟他表明心意。
那些拿不起,放不下的爱意,牵绊到底,成为心头不上不下的翘板。
怕极了疼的女子,可以因为疼痛曲意逢迎,迎合两位施暴的监守,却也能在最后关头,爆发出潜力。
她用医女遗留的刀子、剪子,先割断自己舌头,防止疼痛抽搐,咬到舌头自尽。
接着双手举起刀子,一下一下,砍断两条腿骨。
链接小腿和脚腕的关节,只有脚踝最细。可要完整地切下来,亦是不易。只能一刀续着一刀,一砍又是一砍。
飞溅的血肉沾湿双臂,锁着两腿的玄金铁哐当一声落地。
然后用铰刀剪开肩膀,逼迫自己从疼痛中回神。
砍下腿骨的刀,磕到骨头,变钝了,再换一只。好在易陵君用在她身上的刀具齐全,留存丰富。
解裁春摸了一把,提在右手,砍断左手手腕。再嘴巴叼着匕首,切左手手腕,由此彻底脱离玄金铁掌控。
失去四肢的人彘,从血肉横飞的石床上翻滚而下。用上牙齿、面颊、肩膀,残损的手脚,乃至一切可用之物,一点点蹭向栖华山所在的方向。
可是隔绝日照的洞府,分不清东西南北,两眼昏黑的濒死之人,又怎知哪方才是栖华山。
她已深陷迷途,还能有什么指望。
第123章 请你一定要等等我外伤好得七七八……
外伤好得七七八八,施法掩盖住。内伤还没有恢复周全的状态下,漫才客就自行上路,绕路购置了妻子喜爱的时令果蔬、新鲜糕点返回栖华山。
两只胳膊提得满满当当,在小臂手、手弯处,扣下深深的压痕。
其实完全可以把它们塞进百宝袋里,便携不负累。
可是,那样的话,拿回家后,裁春就不能第一眼看到了。
他喜欢裁春坐在门前,他细致编织完备的藤椅上,等候着他。喜欢她一眼看到他,眼睛里满满当当,全是他的模样。喜欢她看到他手里提着的食品,双眼放亮。
归根结底,是喜欢她这个人而已。
一日积攒的劳累疲乏,都会在她闪闪发光的眸子里消散。
无论何时何地,背负了和怎样的过去,只要看见她的眼,他就能得到拯救。
在正式与裁春相处之前,在她贸然闯进他寂寥无依的世界之时,望见他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从苦海超脱。
施工建设、缝补制衣、烹饪下厨、播种畜牧,他全数亲力亲为。不舍得、不愿意,她将目光施舍其他的人。那分明是、也理当是只属于他自己的恩赐。
家里豢养的那两只小宠物例外。
原因不外乎是裁春喜欢。
他的心意在裁春的喜好面前,或许袒露无疑。更重要的是,发生冲突了,必然会为之让步。
二人二宠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免不了磕头碰脑。日常小事,日复一日积累,最终定当能挤压出龃龉不合的抵牾。
而他不愿。
凡人的寿命,过一时少一时。短短三万多天,消耗了多少光阴才能与她相见。倘若把剩下的岁月留在漫无边际的矛盾与争吵,那是多么愚蠢、自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