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自己狠,豁出性命也死不足惜。
鹤知章也狠。草泽谷里,平平无奇的角色,一经发作,迸发出超乎常人的能量,直接一个釜底抽薪,抄了诡咒的底。
武器动情,天理不容。
种植在漫才客身上的诡咒,察觉到他心中,关于问道宗的天平,极力向庞杂事物倾斜,立马开始暴走。
他的额头、眼眶、面颊浮现出赤金符文,半张脸全部占据,像戴了一个颇具神性的面具。
见寄生者没有悔改之心,硫酸一般腐蚀肌肤,熔断骨肉的符文,并没有就此作罢。它快速移动,一下从面颊漫步到脖颈,以套圈的形式,一层层套住漫才客脖梗。
继而往下,拢住双肩、两臂,一寸寸丈量他的胸肌、肱二头肌、腹直肌。
“不要看我……”
控制不住身体的漫才客,不想让解裁春瞧见自己的难堪。
被诡咒全盘操控的他,裸露的肌肤隐隐呈现出赤金色。本来就白皙的肌肤,铺上一层细薄的金粉。
“没关系。”
解裁春调整了姿势,确保不会伤害到自己,同时又能挤压着他的角度,较为顺滑地流下来,顺利压榨得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缴械投降。
她双掌捧着漫才客脸颊。“烟景秀外慧中,人中龙凤。不论变成什么样,我都倾心于你。”
随口道来的话,哪里不说,偏偏要在床上说。听着就像专门拐骗未婚女子上床的登徒子,为了确保能把人拐到手,什么甜蜜蜜语都能往外说。
但由于是解裁春亲口所言,他乐意去相信。
就让山盟海誓,为此见证,亲眼目睹他的矢志不渝,即便倍受诓骗。
“不要关注庞杂琐事,且将注意力多多放在我身上吧。”
解裁春犹如一位神完守固的私塾教师,专心致志地引导着他,不要沉迷于已然逝去的,追悔莫及的事,多多留意当下,怜取眼前人。
有花堪折还须折,莫待来日空折枝。
漫才客听她所言,果真转移了注意,把心思全数放在她身上。
这一转移可不得了,连带着他躯体余下的,为数不多的感知,也同样转移了,全数聚集于一处。
他意念稍起,眉峰一蹙,分不清欢愉与悲苦的界限。
自小被捆住脚腕的大象,纵然来日长得拔地倚天,锢住脚心的镣铐仍死死钳在骨头缝里,要他每道呼吸都疼痛不已。
吃过的苦头委实丰厚,完整地盖过了欢悦的节点。叫漫才客不敢碰、不能碰,甚至二人链接基于的信赖,不是源于对自己的肯定,而是对爱人的信任。
察觉到风吹草动,解裁春当即掐断他的苗头,“不许动。”
漫才客委屈,漫才客要说。
“为什么?”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觉察到他心声的解裁春,食指点着他的下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好比搓一颗熬得软烂的糯米,要他情不自禁地吃含。“在心里说我坏话。”
“没有。”
漫才客的优点是诚实,缺点也是诚实。他素来是不说谎的。
在他的评判标准里,准确评断并不能与说坏话划等号。他没有指责解裁春的意思,只是单纯地定义事态的发展。
在他看来,解裁春怎样都是好的。尽管这把火会引火烧身,在他心头播下一个炽热的火种,让他长长久久处于自取其咎的煎熬之中。
她是坚不可摧的冰山,他乐于一窥她的容貌,整座巨轮撞上她而解体沉船。
他是湖绿水面蜕变的孑孓,蛰伏千年,羽化出透明的双翅,甘愿因她自投罗网。
全盘掌握主动权的解裁春,双手撑着他的腹肌,柔美的形容微微变动,又强压着,不愿泄了底气。她轻轻直起身子,又重重地回落。
嘴上还要逞强,“那你喜不喜欢我放火呀?”
从没受过这种刺激的漫才客,当即就被骑哭了。他是对月流珠的鲛人,倚靠着青黑色的礁石边,泪花一大颗、一大颗地砸落,跟不要钱似的。
“不喜欢就不喜欢嘛,用得着哭吗?”又不是坐断了。
她也……没有那么威猛吧。
好心办了坏事,解裁春登时慌了神。六神无主的美娇娘,立马就要起身。只道是自己做得太过分,没有掌握好分寸。
臀部刚脱离尘根,漫才客双手落在她的腰上,重新给人按了回去。
没有做好准备的解裁春,匆匆忙忙一入座,猝不及防的二人,俱是一哼。漫才客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不住地涌出,就差咬着小手绢,被夹得哼哼唧唧。
“喜欢的。我是……”
从来只在受苦上有历练,而疏漏了欢欣的感想。就像经常张开怀抱,只能拥抱到一丛荆棘,被刺得鲜血淋漓,哪知有朝一日抱住的,是松松软软的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