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布德被驱逐出项本峰后,在各地流窜,对十业大界的不说知根知底,总胜过她挨个明察暗访。活尸已然出现,在某地必定有些遗漏的细节,是她没有探查到的。
“你想打听什么?”
索布德拎出一大串宝石珠玉,品种繁多。
涵盖石榴石、松耳石、紫水晶、绿碧玺……扎进编好的发辫,穿插在留到腰胯的卷发内。迫不及待地当起开屏孔雀,致力于在心上人跟前展示自己尾羽的绚丽。
他问解裁春钟不钟意,作一个热
衷推销的酒家,采取烈火烹油的攻势,竭力展示自己热气腾腾的身躯。
“我跟了你,或者你跟了我,这些就全是你的了,包括我自己。”
遵循造物生灵的野性,一点不晓得害臊二字何解。
不远处营幕里,还跪着位指不定啥时整幺蛾子的俘虏。
周围密布着动辄割喉的丝线,外加缝补、分尸都极其内行的缝尸匠时刻监视,索布德居然能不为所动地勾着她,当场来一发。
想想是动物化形的妖修,幕天席地,欢媾野合,实属平常。
挺符合它们水性杨花的特性。
“别。”
解裁春坐怀不乱,“我信奉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只有等着人掉坑的陷阱。”她背靠着寒光四溢的长刃,五指指节压在他诱惑力十足的胸膛前。
“有借有还,我会向你支付酬劳,达到钱货两讫。”
手指头顺着索布德发达的胸肌,描摹几乎占据了他半副身子的图腾刺青。
“你时至今日,是否还在记恨狠心与你断绝关系的师门?也是,废绝根骨,剜肉受刑等刑罚,放在谁那,都轻易不能谅解。”
“当日比武大会,羡瑶台尊者坐镇,七峰十三寨人才聚集。项本峰峰主不动手,动手的就是别人。由她自己来,至少能掌握分寸,留你一条性命。”
“事后你能被好心的散修捞走,送进草泽谷救治,也是全托了项本峰的恳求。”
索布德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你撒谎,又在拿些黑言诳语来诓我。”
“我说的都是实打实的大实话,忠言逆耳,可自行分辨。”
解裁春收回匕首,插回刀鞘之中。“信与不信,你的心做主。你若真怪罪项本峰,不会迄今为止都没有向他们发起复仇。”
“你心里也是晓得的,师门养育之恩,无以为报。唯有藏头露尾,换个身份,继续以项本峰弟子的身份自居。”
“你顶替的于有光出丹霞峡,到人世间活动,是寄予的项本峰峰主嘱托——她病危了,想临死前再见你最后一面。”
“你撒谎,你在骗我……”索布德喃喃自语,灰蓝色的瞳孔翻起深海波涛,一阵一阵,要把他整个冲垮。
要是碰上阴邪狡诈的,她自有治理的方法。保不齐能让对方后悔来世上走一遭。
反之,撞见一只被人当落水狗痛打,养育的主人踢出门去,无处归家,只能四处流浪,还忠实地佩戴着项圈,表彰自己名花有主的小狗狗,反倒是叫她不知如何是好。
解裁春叹了口气,双手捧住索布德的脸。
“遵从你心里的意愿,回去见他们吧。有些人,再见就只能是虚妄。趁你还有选择的余地,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你……要保证不骗我……”
对人类的诚信应当早就不抱希望的索布德,睁大双眼。灰蓝色的瞳孔明且亮,是悬挂在高空,永不坠落的启明星,却因延迟了多年的认可,泪湿衣襟。
“我发誓,绝不欺骗于你。”解裁春声音沉且稳,郑重地给出许诺。
有温热的泪溅在她的颈窝,哭到克制不住双肩抖动的索布德,头越埋越低,耷拉在她的颈窝处,蜷缩成一颗飘零太久,忘记了温暖滋味的特大号绒球。
压过解裁春两个头的身量,慢慢向下沉去,埋进松软的胸脯。
解裁春抱着索布德的头,拍了拍他后背,柔韧的指节拍中一粒粒梆硬的精金良玉,其威力不亚于五根脚趾头齐齐撞到墙角。
解裁春霎时和他抱头痛哭。
哭了一会,解裁春体察到触感不对。
除了滴滴答答的眼泪,逐渐湿润胸襟,还多了一团热乎乎的块状物,像是粗糙的舌头锲而不舍地打着转,还要往深处去钻营。
一个东西感觉是舌头,形状是舌头,以目前的趋势而言,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是舌头,那它就是舌头。
她一手抓起索布德的后脑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妖修,哭得花枝乱颤,还好意思一脸无辜。就跟哭着哭着突然开舔的人不是他,完全没有偷偷摸摸作祟的意识。
妖修嘛,遵循生物本能,前一秒死亲友,下一秒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