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梦落注视着台上气象威严的仪仗,来了又去。腾云驾雾,好不嚣张。
穷凶极恶的大鬼、二鬼,被押解着游完街,经受千人唾弃,万人痛骂,就到了负责断罪、斩鬼的阎王殿前。
代表斩立决的令签一扔,四面八方涌起漠漠黄烟,两只鬼怪被抽肠剥皮,千刀万剐。
为表以儆效尤,特令他们繁衍的两位子嗣在旁观看一遍完整的过程。
幸运的是,当时不论是嘴硬心软的问道宗宗主元泽,还是沉默寡言的散修段争奎,都没让他们亲眼见证爹爹娘亲被处刑的一幕。
“你是剧中的漏网之鱼,题面上当捉未捉的黄鬼。连玦双璧的小儿子,闲梦落。”
从戏剧演出内容,将前因后果联结的解裁春,忖量地提出自己的猜想。“当你学业有成,出师自主。当年收养你的散修,于心不忍,为连玦双壁打抱不平,故助你恢复记忆。”
“于是,你一边筹备着为逝去的亲长报雠雪恨,一边分心寻找失散多年的兄长,目光投放向气相威仪的问道宗。”
奈何问道宗声名显赫,要声望有声望,要能耐有能耐。
每年折损的子弟兵多不胜数,可架不住仍有一群不怕死的青年才俊,挤破头往里钻。
在丹霞峡,惊心动魄的死亡不算恐怖,可怕的是默默无闻的消逝。
招收的弟子年龄可以造假,身份能够捏造,姓名自可更改。
加之元泽宗主有意庇佑,混淆视听的因素,莫说急于斩草除根的羡瑶台无从下手,就连与自家兄长有血脉渊源的闲梦落,都迟迟找不到自己的亲缘。
经过经年累月搜索,重重筛选,闲梦落才终于将目标缩小到两个人身上。
一个是斩情峰小师弟费清明,一个是随水峰大师兄温孤怀璧。
奈何这两人实属是两个风牛马不相及的大极端。
作为小师弟的费清明,拔不出本命剑,被鉴定为没有下山的资质。一年到头都被困在问道宗,压根就见不着人。
要闯进铁桶一块的问道宗,排查底细,无异于痴人说梦。
而况他的行径规律,出奇单调。
或潜心闭关修炼,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或往突兀森郁一钻,找重明鸟、腾蛇单挑。
偶尔没挑过,拖着重伤的身躯跑回问道宗,重明鸟喷出的火焰没准头,把随水峰峰主居住的洞府给点了。
随水峰峰主濮阳韫玉顶着一脸灰,和新鲜出炉的爆炸头跑出门,仰天咆哮,“一天天的,又怎么啦?”
他环顾一圈,精准地锁定住肇事的罪魁祸首。“又是你小子!费清明!我——谢——谢——你!”
费清明抱着寄余生,施施然往长着青苔的石壁一靠,“濮阳峰主不必客气。”他嘴角微微勾起一像素,冲着峰主身后道:“师父,别来无恙。”
濮阳韫玉迅速抄起下辖剑,转身打开防御架势。
剑技花开有信已冲至跟前,擒着他整个人如猎鹰捕蛇,往天上奔突。
“你个没脸没皮的老不休,什么洋芋,又欺负我徒弟!”
“濮阳韫玉!”濮阳韫玉纠正道:“许勤丰,是你徒弟烧了我的清虚洞!”
“我管你什么阳玉!”许勤丰才不听他的,“清明,你来说。”
费清明虚虚弱弱地调整好坐姿,向师父方向全方位展示他苍白的面色,超不经意地露出被重明鸟利爪撕开的腹部,“也没什么。就是我受伤回宗寻求庇护,濮阳峰主出来就责骂我。”
许勤丰怒火中烧,加大火力,追着人打,“你个黑心肝的洋芋!我今天就把你片了下锅!”
“嘿!我招谁惹谁了呀?!”濮阳韫玉一蹦一跳地四下逃窜。
跟费清明那头经常性死水一滩,偶然性平地起波澜不同,大师兄温故怀璧则是完全反过来,一刻都不得闲。
每天挥金如土,四处宴请阵修,开传送阵、书写卷轴。一年四季领着师弟师妹们,到处闯秘境、冲洞府,天南海北全是他的身影。
刷脸速率密集到丹霞峡脸盲之最——丹修,牧敬先都认识他。
只是,有些分层次的认识。穿着问道宗道服的弟子,找他购买丹药,冒充大师兄的名讳,他都会无一计较,全数记账,反正温故怀璧是出了名的护短。
就是记过了头,结账清单满到溢出了屋子。
温故怀璧瞥了一眼看不到头的账单,直接埋单。
这般财大气粗,近乎无底线的托底,热情到其他宗门别派的弟子眼红,见了人,都会情不自禁喊上一句大师兄。
乃至于丹霞峡有句盛传的传言——
当你深陷孤岛,危在旦夕。前无师长帮衬,后无法宝傍身,只要朝天大喊一句大师兄,就有能人志士御剑而来,为尔排忧解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