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现在。
坚信跌倒后需要自己爬起来,也自认自己能做到的林煦希发现一件事。
一件很重要也很麻烦的事情。
林煦希发现,这么多年过去,她已经能很好地处理和伤心委屈相关的情绪,却还是不知道怎么面对生气。
人的情绪有很多种,喜悦、悲伤、害怕……她唯独不会处理生气。
刚转学后的一周,林煦希曾因值日生过江映时的气,气他不和别人沟通,自顾自干完全部的活。
但这次生气,表面上说是生气,其实本质上更为温和,是一种正向的想要好好沟通的情绪。
林煦希知道江映时是好意。
姑妈就不同了。
即使林煦希再怎么劝说自己,她也只能从那寥寥的几句话中感受到不善。
如果这份不善只是对她本人就算了,林煦希足够强大,也不在乎口头上的几句讽刺。
可姑妈偏偏提到了她的朋友。
是从认识以来一直给予她善意,对她表示接纳的朋友。
这份足以称得上愤怒的气愤席卷了她,让她整个晚上都睡不着。
睡眠。
这件事就更为严重了。
如果不会处理生气的代价是损失睡眠,那一定是天底下最恐怖的事情。
顶着熊猫眼,满脸困倦的林煦希看着同桌那张紧绷可以称得上吹弹可破的肌肤,真诚指教:“怎么在生气的同时保持容光焕发?”
林煦希在想,同桌几乎每天摆着一张臭脸,却从未像她一样出现熊猫眼,睡眠一定很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简直是生气这方面的专家。
有问题向经验丰富的专家请教一定没错。
“专家”江映时:“?”
江映时满脸莫名其妙。
他纠结好几天想向林煦希解释鬼屋拉她手的原因,好不容易做足准备,酝酿好了情绪,此刻没了大半。
江映时面上带了几分茫然,而后,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也许,林煦希并不介意拉手?
江映时凝视了一会眼前女孩子的脸,除了眼下有些青黑,看不出来有什么不满和回避。
也对,如果她介意,早在游乐园就应该说出口,何必等到今天。
可她究竟是不介意他拉她的手,还是单纯不介意拉手这件事?
“……你为什么问我?”
别管拉不拉手了,还是先回答她的问题。
林煦希却有些难以开口。
她总不能直说
江映时是生气的专家吧?
想了想:“我只是觉得问你是最好的选择,别人都没有这么好。”
江映时脸红了。
“最好的”。
很直接很明确的用词。
江映时不知道林煦希会不会深夜在心中排序排出个一二三四,用数学比例或者度量尺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计算出每个人的分值。
总之管他呢,反正他是最好的。
这一刻,连上一秒的拉手问题都好像迎刃而解。
“我知道我很好。”江映时轻咳了一声,先应下来,又扭过头。
林煦希现在只能看到江映时的侧脸,却依然注意到他的眼睛亮闪闪的,像是心情很好。
但他是不是忘了回答她的问题?
*
最后还是没问到。
江映时在说完那句话后,过了一会,语气别别扭扭,像是在指责她:“虽然我很好,但你也不要讲得这么直白,这里还有很多其他人呢。”
“……”
林煦希不懂有什么不能让其他人听的。
好吧。
她只能想。
专家的看家本领怎么可能轻易告诉别人。
想着下次私下找个没人的时候问他。
但再后来,又过了一段时间,各种事情积攒着,林煦希也忘了这件事。
春游的轻松过后,接踵而至的是月考。
月考考三天,分班考,按成绩排名安排考场座位。
林煦希是转学生,没有排名,只能被分到最后一个考场。
“我们班是不是没有人和我一个考场?”
收拾座位上的东西时,林煦希问了问前排的周凌萱。
“没有。”周凌萱摇头,“我们班同学基本上只会在前四个班浮动,不会有去平行班的。”
“因为这次的排名是上学期末的年级排名,如果不符合标准,直接就从我们班调走了。”习语冰插话,“像我,在我们班算倒数,年级排名还是掉不出重点班的。”
“学校是考一次试分一次班吗?那这次月考会不会分班?”
“也不是,每次大考,像期中期末这样的考试才会分班。”
“喔。”林煦希点头,表示大致了解。
正要和朋友们告别,去自己的考场前,周凌萱却突然拉住她。
“希希,”周凌萱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支支吾吾,“你小心一点,你那个班,有很多男生特别……混,最好不要惹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