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求助似地望向柳舜华,却见她无甚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贺玄度,眼中竟隐隐有一丝期待。
果不其然,少年怒道:“你敢说我土?我看你是嫌命太长了吧!”
贺玄度不紧不慢道:“你急什么,我又不跑,先听我说完再看看我命长不长。”
少年正是轻狂的年纪,怒目圆视,大有他说不出个所以然,连他也不放过的架势。
贺玄度指向满桌的菜食,咋舌道:“你不但土,而且自大。这一桌自用的调味之物,你全用错了。但凡多听掌柜的说两句,你都不会错得如此离谱。”
“先说这道羊汤,色白味鲜,根本不需要放什么调味,你居然……放了醋。”他一脸嫌弃,又将目光移到一边,“还有这个炙鱼,本身已经加了盐的,你还要放咸豉。最不能忍的是这个卷饼,本身已经有了肉荤,你却加了鱼酱,应该加黄豆酱、葱丝去解油腻才对。”
少年听得目瞪口呆,长安第一纨绔,果然讲究。
贺玄度说完,伸手拿了一张薄饼,用筷子蘸了黄豆酱,均匀涂抹在饼上,夹足了肉丝,又挑了些葱丝,卷在一起递给少年。
少年一动不动,压根没有去接的意思。
他不屑道:“你别……”
方一张嘴,贺玄度眼疾手快,俯过身子将饼塞进他嘴里。
他呜呜骂了几句,眼神一亮,不自觉嚼了起来。
贺玄度冲他一笑:“怎么样?”
少年擦了擦嘴角,“勉勉强强吧。”
“这位公子,你吃了我亲手喂的卷饼,也该消气了。”
贺玄度指向一旁的柳舜华与梅好姑娘,“这样,你放她们走,咱们也算是两清了。”
说罢,他朝着两人挥手,示意两人离开。
柳舜华会意,扶着瘫软的梅好姑娘便往外走。
一把长刀便横在眼前,那个叫成川的侍从挡在她们前面,正冷眼瞧着她们。
少年声音发寒:“我让你们走了吗?”
贺玄度无奈一叹,“都吃了我的饼了,还这么大火气。”
少年仰头道:“我需要你……”
“我觉得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话未说完,贺玄度侧身探至少年跟前,略一挑眉,低声道:“济阳王。”
少年一瞬怔愣,贺玄度已经认出他了?
贺玄度坐正,对着成川挥挥手,“你可以把刀放下了。”
成川望向济阳王,见他微微点了一下头,这才将刀抽回。
柳舜华行至门口,尤有些不放心,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贺玄度。
贺玄度冲着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安心离开。
店内只余三人,济阳王才缓缓道:“你要与本王谈什么?”
贺玄度举起酒杯,“先喝一杯?”
济阳王淡淡扫了他一眼,随着他饮了一杯。
成川十分知趣地替两人满上。
济阳王晃动着杯子,看着贺玄度道:“你以前,见过本王?”
贺玄度摇头,“没有,我猜的。”
济阳王不信,“这都能猜到?”
贺玄度笑笑:“来的路上,经过平清坊,我听说府尹家的独子被人砍掉了一根手指。长安城里除了我,没人敢如此张扬,可偏不是我做的。我思来想去,整个大安,能纨绔过我的,便只有年少便袭爵的济阳王了。”
济阳王漫不经心道:“怎么,我的名声都传到了长安?”
贺玄度摇头,“那倒没有,是我去过济阳,听到过王爷您的一些事迹。”
济阳王来了兴致,“什么事迹,他们怎么说我?”
成川倒酒的手一抖,杯中的酒水一下溢了出来,忙用袖子挡住酒水。
济阳虽非大安重地,但背靠济水,千里沃野,也算富庶。
老济阳王深受先皇疼爱,在位期间,朝廷赏赐不断,一生积累财富无数。
十八年前,老济阳王母族卷入先太子造反一事。
事后清算,老济阳王虽获先皇谅解,却从此恩减。
自此以后,老济阳王便纡郁难释,早早撒手人寰。
年仅二岁的刘昌,便在此种情况下承袭
了爵位。
因常年缺乏管教,又远在封地无人约束,他便愈发放浪起来。
济阳王府更是日日歌舞不绝,夜夜笙歌。
老济阳王留下的贤臣看不下去,也曾屡屡规劝过。
可刘昌总是口头上应着,私下照旧。
偶有几次被郎中令当面指责,他听得不耐烦,也不去驳斥,只捂住耳朵,嬉皮笑脸。
郎中令好几次都被气得险些犯病。
贺玄度早年游历济阳时,没少听刘昌做的那些荒唐事。
刘昌喜斗鸡,曾在集市上看中一只健硕的母鸡,张口便问能不能斗。
卖鸡的贩子不知他身份,连声称是,将一只普通的母鸡吹嘘成战无不胜的斗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