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你再纨绔荒唐,我也就忍了。如今你竟是愈加无法无天,都算计到自家头上了。毁了你兄长的婚约,自己顶了上来。”
贺玄度一下下敲击着轮椅边缘,“儿子愚钝,没听明白,柳家何时与兄长订了婚,我竟不知。”
贺留善冷笑,“你这么闹,是铁了心想要家宅不宁了?”
贺玄度:“成家立业,治身齐家。父亲,我不过是定个亲,怎么就家宅不宁了?”
贺留善:“原本以为你断了腿,能安稳几天。没想到一回家便这么折腾,都是谁这么教你的?”
贺玄度抬头,迎上贺留善的目光,“父亲不是最清楚,我有娘生没娘养,天生天养。”
贺留善气得抓起桌上的杯盏,怒骂:“逆子,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孽障。”
老夫人拐杖在地上猛地一敲,“都给我住口,我还没死呢,谁许你当着我的面这么骂宁儿?”
贺留善放下杯盏,气道:“母亲,您瞧瞧,他这像什么样子?”
老夫人瞪了他一眼,“宁儿说错了什么,他不过是定个亲而已,也值得你动这么大肝火?我问你,宁儿与柳家大小姐定亲,到底碍着你什么了?”
程氏眼一转,柔声道:“母亲,您不是不知,前阵子咱们彰儿与柳家大小姐要定亲之事传得沸沸扬扬的,如今这要换成二公子,这……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老夫人瞥了她一眼,“不是我说你,你办事也太不周全了。事未成前,就应当谨慎些,你倒好,传得人尽皆知。不过好在两家只是通过气而已,也没有定亲,没什么笑话不笑话的。”
贺玄晖在长安颇有盛名,人品贵重,又生得一副温润的好模样,程氏原以为此事轻轻松松,是以才敢大张旗鼓地遣人去柳家说和,谁知那柳家不识好歹,偏生没有应下。
程氏也觉憋闷,“可总归是上过门的,如今这样,岂不是在打相府的脸面?”
老夫人冷声道:“宁儿也是相府的公子,柳家大小姐嫁进来,总归是入了相府,怎么就打了相府的脸面。”
程氏忙道:“母亲,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事总归不太好,长安这么多姑娘,为何非要盯着一个柳家不放呢?”
老夫人知晓她的心思,她一向引以为傲的儿子,被柳家拒了,转头要嫁给老二,她心中必定不服。
于是道:“你觉得不妥,无非是觉得伤了彰儿的颜面。可依我看,彰儿对柳家大小姐也并不喜欢,以彰儿的人品相貌,比柳家大小姐好千倍万倍的姑娘不愁找不到。”
贺玄晖闻言,心上猛地一紧,缓缓抬起头。
老夫人正对着他道:“彰儿都未曾见过那柳家大小姐,哪来什么感情。他心底怎么想的,你们一个个不会不知,就不要在这乱点鸳鸯谱,白白地招人嫌了。”
程氏一听,老夫人这是铁了心地要撮合贺玄度与柳家大小姐。
那柳家大小姐不识好歹拒了她,嫁不了彰儿就算了,可她偏偏要嫁给贺玄度。老夫人本就偏向贺玄度,如今再加上这个柳大小姐,那他们夫妻将来还不是把老夫人哄得服服帖帖。
不行,绝对不能让她嫁进来。
她不动声色,轻轻碰了一下贺留善的脚。
果然,贺留善开口道:“母亲,今日之事实在太突然,容我缓缓,咱们改日再议吧。”
贺玄度眼一瞥,将两人的动作尽收眼底。
老夫人还想继续开口,却被贺玄度拦着,“祖母,父亲既然想缓缓,做儿子的自然要顺从。定亲之事,是我思虑不周,改日再议吧。”
老夫人院内,茶香袅袅,妙灵在旁替殷勤地添置茶水。
贺玄度饮了一杯,抬头笑道:“好茶,祖母不尝尝。”
老夫人看着他,“方才你为何要打断我,这么点困难便想要退缩,将柳家姑娘舍弃了?”
贺玄度笑道:“祖母这是生气了?”
“柳家那姑娘,我一见便喜欢。人好看,心思也通透。能嫁进咱们家给我做孙媳,我这心里不知有多高兴。”
她看着贺玄度的腿,“难得,她不是个浅薄的,能看得上你。这么好的姑娘,错过了,实在可惜。”
贺玄度倒了一杯茶递过去,“祖母,我对蓁蓁之心,海枯石烂不敢变。今日本也没打算让他们松口,不过试探罢了。”
老夫人这才放心,笑道:“你这机灵劲,又回来了,是不是有什么鬼主意?”
贺玄度将杯子放下,“祖母放心,五日之内,事必成。”
望月楼内。
贺玄度还未到,柳舜华叫了一壶好茶,托腮等在窗边。
时值仲秋,远山秋意尽染,江水澄澈,江面上一叶扁舟,舟上渔人正悠然垂钓。偶有飞鸟掠过江面,翅尖划破水波,荡开层层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