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松哼道:“他还真是命大。”
贺玄晖好像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们为何突然出现?”
周松一愣,还未回答,柳舜华便一声冷笑,“若非万都尉察觉到异常,派人来接应,不知贺大公子是否还能安安心心在此审问?”
贺玄晖神色尴尬,解释道:“柳小姐,我实在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柳舜华根本不想同他多言,打断他,“贺大公子,若没有旁的要紧事,烦请回避,病人需要休息。”
贺玄晖看了看床上的贺玄度,转身离开。
一直等到日落,仍不见范神医的踪影,柳舜华急得几乎要燃起来。
一颗心正忐忑着,便听柳棠华在楼下高呼,“姐姐,范神医来了。”
周松方推开门,万都尉便火急火燎地冲进来。
范神医紧随其后,将药箱放下便去查看伤势。
贺玄度被惊醒,看到风尘仆仆的万都尉,眼眶一红,终于像个小孩子一样哭了出来,“舅舅。”
万都尉心上像被人捅了几刀,“宁儿,不怕,有舅舅在。”
范神医将木板拆开,问道:“这是谁包扎的?”
柳舜华慌忙道:“是我,可有什么问题?”
范神医点头,“不愧是跟过老夫的人,到底有些慧根,包扎得很好。”
重活一世后,柳舜华担忧贺玄度的腿会像上辈子一样,特意提前翻看了各类医书,以备不时之需。
万都尉忙问,“范神医,他伤得严重吗?”
范神医看着贺玄度叹了声,“待我先行查看一番,屋内热,你们也都别干站着了,出去透透气,也让他透透气。”
几人来到房门外,万都尉问:“到底怎么回事,以宁儿的身手,怎么可能受伤?”
柳舜华如实相告。
万都尉一拳捶在墙上,悔道:“我真是不配当这个舅舅,早知道,我就不该答应他。”
三人等在门外,忐忑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门缓缓被推开,范神医走了出来,“我怕他上药疼,用了些曼陀罗,已经睡了。”
万都尉忙道:“怎么样?”
范神医擦了擦额头的汗,“命是保住了,可是这腿……难说。”
柳舜华身子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忙扶住了门。
万都尉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贺玄度,“您的意思是,宁儿他,他站不起来了。”
范神医叹道:“他伤势过重,所幸处理及时,尚有几分希望。不过,眼下还不好说,总之,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万都尉强忍着悲痛点头,“我们知晓,有劳范神医了。”
贺玄度一直睡着,柳舜华怕他晚间醒来喊饿,一直在旁守着。
这是柳舜华第一次这么近,这么肆无忌惮地看着贺玄度。
烛火摇曳,映着他苍白的面庞。他双眉微蹙,即便在睡梦中,似也被病痛折磨得不得安宁。
柳舜华眼眶泛红,拿起巾帕,轻轻擦拭着他额头的汗珠。
他一向肆意张扬,如今却是这副模样,像是昔日繁盛转眼秋风中落败的残荷,零落在淤泥里。
柳舜华一颗心被揪得生疼,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贺玄度的腿,终究还是要不可避免地断了吗?
贺玄度睡得昏昏沉沉之际,隐隐听到有人在哭,缓缓睁开眼。
看清是柳舜华,他下意识想去帮她拭泪,奈何腿疼得厉害,闷哼一声,却是一动也不能动。
柳舜华见他醒来,忙止住泪,柔声道:“你睡了许久,饿不饿?”
贺玄度笑道:“渴得厉害,你先帮我倒杯水来。”
柳舜华转身倒了一杯水递过去,贺玄度一饮而尽。
他看着柳舜华,“你哭了?”
柳舜华挤出一丝笑意,“没有,就是坐久了,有些倦。”
贺玄度道:“累坏了吧,不如你去歇歇,换周松过来。”
柳舜华摇摇头,没有动。
夜风吹过,孤灯摇晃,两人一时沉默,屋内静得可怕。
许久,贺玄度终是缓缓开口,“我的腿,好不了了是吧?”
柳舜华强忍着要哭出的冲动,柔柔道:“范神医说,还要再看看,你先别想那么多。”
贺玄度静静地望着屋顶,轻笑一声,“你不用哄我了,我自己的腿,自己知道。”
柳舜华看着他眼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不忍再看,忍不住别过脸去。
“柳舜华,咱们分开吧!”贺玄度缓缓开口。
柳舜华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贺玄度。
她双肩止不住颤抖,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像是做了一个美梦,梦醒了,那些美好幻影便从眼前一一消散。
贺玄度突然笑出声来,“蓁蓁,你是不是以为我迟早会说这句话?”
柳舜华错愕得愣在那里,不知他哪句话真,哪句话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