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似昨日那般闷热,柳棠华又被贺玄度的提议勾起了兴致,拉着柳棠华喋喋不休,柳舜华被她一闹,也没了睡意。
不知走了多久,马车有些颠簸起来。
柳舜华掀开车帘一望,队伍已由大道转入一处山路。
她来时走过这段路,记得清楚,此段路不过十余里,穿过此处,前方便是驿站。
天色愈加阴沉,夏木浓荫又遮蔽大半条路,日光被遮挡得严严实实,整个山林愈发昏暗,压抑之感扑面而来。
山林静得可怕,一路并未闻鸟鸣,只偶尔传来几阵风声,鬼哭狼嚎吹过耳畔,让人脊背发凉。
贺玄度眉头紧皱,调转马头到柳舜华车前,顾不上其他,取下腰间的布袋递给柳舜华。
柳舜华看他神情严肃,问道:“出什么事了?”
贺玄度焦急解释道:“前方瞧着不对,或有歹人来袭,你待在车里,不要出来。若有变故,车夫会调转回金城津方向,自会有人接应。还有,这布袋里是石灰粉,你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柳舜华心慌意乱,“那你呢?”
贺玄度道:“放心,我不会有事。”
说罢,忙策马朝贺玄晖追去。
柳棠华被吓得不轻,“姐姐,不会又是打劫的贼匪吧?”
柳舜华想了想,摇摇头,“如今是太平盛世,这一路都是官道,多有驿站,往来商贾频繁,并未听说常有贼匪出没。万都尉又在凉州一带威名赫赫,治理有方。上次咱们碰到那些,不过是些假贼匪罢了。何况此处前方是驿站,后面是金城津,前后皆有关卡,贼人根本不可能大批聚集。”
柳棠华:“那会是什么人?”
柳舜华默默将目光转向前方囚车,难道是为了郑刺史。
贺玄度赶上来的时候,侍卫首领正低声同贺玄晖说着什么。
见贺玄度过来,贺玄晖急道:“二弟,你来得正好,此处怕是有诈,劳烦先去安顿一下柳小姐。”
贺玄度见那侍卫首领已经识破,只假装不知,“大哥是说有人要打劫?”
贺玄晖摇头,“应是冲着郑列来的。”
贺玄度:“是救郑列的?”
贺玄晖朝着囚车一望,目光沉下去,“不,是来杀他的。”
贺玄度自然知晓,郑列背后是千机阁,彭城王。
他们都清楚,郑列为了儿子,熬过酷刑,是断然不会招认的,可千机阁却未必会信。如今他已是一个废掉的棋子,他们不会允许一颗废棋误了全局。
贺玄晖防备了一路,眼瞅着就要到驿站,没想到千机阁的人却选在此刻动手。
果然,侍卫首领才勒令停止前进,山林中便一阵喊杀声,一队人马冲了出来。
侍卫们很快分成两拨,一半将囚车围住,一半抽出佩刀朝来人杀去。
很快,两拨人便杀得难解难分,对方人数不多,比随同的侍卫要少上十几人,但个个战力非凡,出手狠辣,侍卫们很快不敌,缓缓往后退去。
杀出重围的贼人丝毫不恋战,将矛头对准囚车。
守着囚车的侍卫们自是奋力抵抗,与方才退下的那拨人合起,将囚车围得密不透风,那伙贼人根本无法靠近。
柳舜华这边早留下三
五个侍卫严阵以待,但很明显,贼人们人手不够,根本没将她们当回事,一时倒也安全。
她透过帘子,远远瞧着拼杀的两拨人,心惊肉跳。
当日在都尉府,因是晚间,看得不甚清楚,如今青天白日,拼杀声混合着刀光剑影,血流一地,格外触目惊心。
侍卫们防守严密,贼人们无法上前,似乎是看突围无望,又怕继续纠缠下去有援兵到来脱困无望,不得不纷纷开始撤离。
柳舜华不由松了一口气,然而还未等她放松下来,只见林间轰隆,大堆巨石滚滚而落,所经之处,树木被拦腰撞断,轰然倒地。
侍卫首领朝着众人大喝一声:“快躲开!”
反应过来的侍卫们四处避让,乱作一团。囚车一时无人看管,被一块巨石砸中,在空中翻滚一圈,伴着车内郑列刺耳的呼叫,朝着山崖摔去,所幸被一棵粗壮的树木拦着,才勉强停住。
囚车本就破旧,又被巨石撞击,几根横木已被砸断,挂在树上摇摇欲坠。
贺玄晖离得近,忙上前去拉囚车。他一贯养尊处优,囚车又如此笨重,力气终是不够,根本无济于事。
好在落石换成滚木,一旁的贺玄度见状,灵巧地躲过滚木,上前用力将剩余囚车横木击断,与贺玄晖齐心协力,将郑列从里面拖了出来。
两人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只见郑列一骨碌从地上爬起,转身拉过贺玄度的马,翻身骑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