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杏儿已经回到盛朝盈了的身前,她还未从方才的歌声中回过神来。
“小呆子?还在愣着做什么?咱们该回了。”杏儿伸手在盛朝盈的眼前挥了挥,“待会儿离开的人便多了,届时渡船就不够用了。”
盛朝盈很快回过了神,她由衷赞叹道:“杏儿,你方才唱得真好。”
“那是自然,这留香坊的姑娘、郎君们都各有本事,不然如何能日日让这画舫上门庭若市?”
“行了行了,快跟我走吧,该去寻夫子上学了。”
盛朝盈有些惊讶:“上学?”
杏儿看了她一眼,只道:“随我来就是了。”
……
盛朝盈跟在杏儿的身后,二人乘坐一艘小船去了另一座较大的画舫。
这里的装潢摆设与方才那座迎客的画舫大有不同,处处皆朴素雅致。
盛朝盈跟着杏儿进了一间船舱,她打眼一看,发觉这里头竟摆放着数十张书案,余下的空位已然不多。
杏儿拉着她的手随意寻了一处坐下,让盛朝盈震惊的是,这位夫子教的乃是史学,是她从未接触过的东西。
下学后,盛朝盈依旧难掩震惊,她从小便生活在深宅内院,小时候叔母曾寻夫子来教弟弟读书,可她是不被允许跟去的。
叔母不允她读书,只言她及笄后是要嫁人的,日后便是生儿育女服侍夫君即可,因此她虽会识字,却不曾读过太多书。
她会识字,还是幼时爹爹还在之时,她启蒙所学。
可杏儿却告诉她:“秋容姑姑为我们请了夫子,小的时候得日日上学,学四书五经、历史哲学,也有书法算术,也不乏治国策论。”
“秋容姑姑曾言,读书是为明理,将这些历史上的道理都教予我们了,由我们自己选择日后的路,若是遇得良人想要成家也可,不愿成婚想要自由也罢,终归是我们自己选的。”
盛朝盈想起了方才房间里的那几个儿郎:“那若是男子呢?”
“男子也一样,若想继续读书考取功名也好,若是不想,无论是留在这画舫做工又或是离开都可以。”
盛朝盈默了默,突然出声:“既然女子也上了学,若是也能跟男子一样考取功名就好了。”
杏儿闻言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还能有这般见解?”
盛朝盈亲眼瞧见了她眼中的一丝落寞,想了想道:“自然,若是郯国无论男子或是女子,皆能一同上学,一同考取功名那就好了。”
杏儿笑了笑:“这我可不敢想,秋容姑姑既给了我们一方容身之所,让我们自由生活,我已是知足了。”
盛朝盈张了张嘴,没再多说,她思绪有些乱。
今日所见所闻皆是她以前从未接触过的,她需得些时间好好捋捋。
二人回到杏儿的房间后便歇下了,盛朝盈睡在软榻上,她侧过身望着窗外的明月,久久不能入眠。
翌日一早,盛朝盈便被杏儿给摇醒。
“快些醒醒,今日得去学机关术。”
盛朝盈蹙了蹙眼,懵懵懂懂地醒来:“今日不下船了么?”
她还以为杏儿每一日都会下船去呢。
杏儿睇
她一眼:“有你这小麻烦在身边,我还能去哪儿?”
盛朝盈:“……”
“行了,赶紧走吧,今日是我最喜爱的课程,可不能迟到。”
“等等,你这后脖颈上是怎么了?”杏儿忽地拉住了盛朝盈的胳膊,紧皱着眉头。
盛朝盈摸了摸后脖颈处,有些痒,也有些微的刺痛感,再撸起袖口看了看,手腕上起了缕缕红痕。
她当即便心中有了数,这跟上回穿太子殿下府中丫鬟服饰的时候是一样的。
她犹豫了几息,还是说了实话。
杏儿:“……”
“合着是个金贵的身子,只能是被伺候的命?”
盛朝盈慌忙摇头:“不是的,我能继续当丫鬟,你……你可不可以不赶我走?”
杏儿拧眉:“我何时说了要让你走了?放心吧,我不是说过了,咱们都是女子,我不为难你。”
盛朝盈心里有些内疚,觉得之前自己对杏儿有所误会。
杏儿拉着她换了一身衣裳,又急急拉着她往上学的画舫赶。
……
盛朝盈第一次感觉到,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的活法。
她眼中的杏儿活得充实而富有生机,能有机会对自己喜爱的东西努力钻研,可世上还有多少女子是连书都未曾读过的?
她们未曾接触过,自然也不知晓自己会对此感兴趣。
就跟她一样,她虽识字,可从未学过这些东西,脑中空空又觉着有些羡慕。
盛朝盈亲眼见到杏儿跟夫子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她盯着杏儿的背影等了很久,才等到对方收好书本转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