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对如今的裴杼而言,这条运河的政治意义要远远大于经济效益。
裴杼写信的时候,黄维凭还在狗狗祟祟地打探, 只可惜沈璎防他防得很紧,除了让他干活,平常都不让他接近裴杼,黄维凭努力半天还是什么都没探听到,只能跑去周若水那儿又发了一通火。
自打来了河北道,真就没有一件事情是顺心的。张丞相还让他夺裴杼的权,黄维凭倒是想,可他哪有这个本事?别看裴杼一路走一路抄,可他愣是是将这些州的官员都收拾得服服帖帖。沧州几乎成了第二个幽州,棣州新提拔上来的官员对裴杼唯命是从,如今德州的贺太守被裴杼折磨了这么久,竟然也对裴杼毕恭毕敬,没有半分恨意。
这些太守,莫不是都有受虐倾向?什么毛病?
黄维凭怒火中烧:“我要写信给张丞相告状!”
周若水一言不发,任由黄维凭抓狂,也深知他告的这点状根本伤不到裴杼。这位黄大人,心思狠毒却又没有狠到极点,总是做一些费力不讨好的事,实在是无能。然而这样一个无能之人,却死死压在他头上,叫他一直不得出头,何其可笑?
裴杼这封信寄出去不久便收到了回音,齐霆果然同意了疏通运河。
其实这事儿朝廷也想做,只是一直没钱罢了,漕运虽然方便,但是运河维持的成本也高,因此永济渠堵塞之后再没人愿意重新疏通。难得裴杼有这份心,齐霆跟百官自然不会拒绝。
左右花的也不是他们的钱,等修好之后他们便坐等收税即可。三位丞相顺势提出了要专设税官,直属中央,与地方官府分属不同体系,帮助朝廷牢牢把控永济渠诸河口。
齐霆虽然同意设税官,但却没准备让这三人过多插手。
此事若任由他们去做,永济渠收上来的税能不能到他手里都还是个未知。即便能收上来,大半也被各级官员层层贪墨,留给他的也不多了。张戚那个老东西欲壑难填,余下两个丞相也各怀鬼胎,包括齐霆自己调上来与张戚打擂台的如今也起了自己的小心思。与其指望他们,倒不如让裴杼负责。
起码,裴杼如今还是他的人,这段时间也一直尽心尽力地为自己聚财,未曾贪过半分。
若朝廷多几个这样兢兢业业、一心为君的臣子,齐霆又何愁江山社稷不稳?可惜这样的人还是太少了。
裴杼得了准信后,立马便叫人带话给棣州、沧州太守还有郑兴成跟齐鸣,命他们即刻疏通河道。知会齐鸣是为了让他想办法将潮水连通运河,届时永宁县的商货也能经由永济渠输送到各地。裴杼如今不在幽州,也没办法盯着水泥研制,更腾不出手来修路,但水路不也算路吗?别的地方有的东西,永宁县也要有!
安排完后,裴杼这才带着这封信招到了贺太守。
齐霆给了他两封信,一封是明面上的,允许河北道自费疏通河道;一封是私下寄过来的,暗示裴杼寻几个信得过的预备着,将来作为税官替朝廷收税。说是收税,其实就是揽钱,且这钱进的还不是户部,而是皇帝的私库。
到此时,裴杼已经成为齐霆的黑手套了。虽然事情的确按照计划中进行,但是裴杼的心情也相当复杂就是了。
只是在跟贺太守商议时,裴杼压根没有表露分毫。
贺太守反倒是踌躇满志,甚至当场就表示要大干一场,确保明年春天之前将德州一段疏通完毕。不过,只疏通德州一带也不行,贺太守看向裴杼:“贝州、魏州、相州、卫州这四个地方,也不能松懈,否则咱们做的依旧只是无用功。”
“放心,我既说了会解决此事,便绝不食言。”
裴杼深知此事拖不得,交代完贺太守后,他立马带着沈璎、谢邈等人先行赶往贝州,黄维凭还有一众钦差反被撂在了原地。
黄维凭本来十分不爽,但看到裴杼他们是下午出发,于是又把这份不爽给压了下去。看裴杼这火急火燎的样子也知道他们要连夜赶路,他可不想受这份罪,不妨先睡个懒觉,等明日一早起来吃完早膳,再慢悠悠跟过去好了。
反正疏通运河这事本来跟他也没关系,也不知裴杼到底着急个什么劲儿。
黄维凭还在歇息,整个德州却都因裴杼的一句话瞬间忙碌起来,就连挨了打的贺辽都没闲着,转头就被他爹拎去河口监工。
贺辽不耐烦道:“爹,有衙门的官差看守,这些河工怎么可能会偷奸耍滑?”
“糊涂东西,叫你过来是为了看那群官差的!”
贺辽:“啊?”
啊什么啊,贺太守恨铁不成钢,却还是得将道理掰开了说与他听。衙门这些人对下多少有些高高在上,为了追赶工期,动鞭子也是常有之事。但清理河道乃是裴大人吩咐的,裴大人又是一等一的爱民如子,若被他看到百姓受罪,德州就等着再被折腾一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