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杼轻轻摇头,贪成这样还觉得自己无辜,真是可笑。他对钱别驾没有丝毫同情可言, 按着他的手签字画押之后,裴杼看向黄御史:“诸位可要再审?”
三人迟疑了一下,钱别驾不争气, 还没受多少刑便已经将一切招了干净。哪怕他们有心为其撑腰,也架不住这人自己找死。事已至此,他们也没什么好问的了。黄御史摇了摇头:“裴大人审明白就行。”
裴杼可不吃这一套:“什么叫我审明白就行?陛下命诸位与我同审,便是对诸位大人也寄予厚望。诸位大人若是将所有职责推到本官身上,岂非辜负了陛下心意?若还要审、还要查,事先说个清楚,免得日后陛下问起,反倒是我这个主审官里外不是人了。”
蒋御史被裴杼嘲讽得脸热,只好顺着他的话道:“没有什么好问的了。”
“其他人呢?”裴杼环视一圈。
众人都摇了摇头。
“那就请几位在这供词上签字。”裴杼提笔,龙飞凤舞地记下了自己的名字,顺便按下手印,而后让人将其送到黄御史等人跟前。
三人未动。
裴杼哂笑:“若还有异议,不妨再审一遍。”
反正他耗得起。
黄御史也没了脾气,钱别驾已经废了,再审多少遍也是一样的结果。再说审了一晚上,不仅钱别驾人要崩溃,他们这几个老骨头也实在是熬不住了,实在没几个人像裴杼这样精力充沛。
黄御史率先写下名字,摁下手印。
不过黄御史还没忘记自己此番过来的初衷,张丞相特意选了他们,就是为了给裴杼捣乱的。这钱别驾虽然招了,但是马巍远应当不会蠢成这样。
待会儿等他们回去,私下里跟马巍远通个气,拖延个三五日,届时沧州赈灾不力,也就方便了张丞相在朝中对裴杼发难。
黄御史干脆利落地签下名字,另两人随后也挨个写好,齐鸣最后拿到手,在角落处落款,便将这份供词重新还给裴杼。
裴杼端详片刻,确认没有什么遗漏之处。有这份供词在,沧州官府多年贪污案其实已经水落石出了。钱别驾虽然口口声声称自己并没有贪污多少,可是那些田产却都是实在的佐证,抵赖不掉。若这也算小头,真不知拿大头的马巍远究竟手握多少金银,又到底将钱藏在了何处。
“传马巍远。”裴杼朗声道。
正准备离开的黄御史等人脑子一懵,急切地提醒道:“裴太守,都已经审一夜了。”
歇一歇吧,他们真的受不住了。
裴杼前两日被他们折腾过一次,眼下若是不折腾回来,他心中亦有不平。凭什么只能他们作妖呢?这回也该换自己来一次。裴杼义正言辞:“我等于是为陛下做事,莫说审了一夜,就算再审三天三夜,也得尽快将此事捋清,如此,才不辜负圣恩。”
说完裴杼还冲着他们三个人笑了笑,态度平和:“三位大人对陛下的忠心,应该不比本官少吧?”
笑话,区区一夜有什么好累的,裴杼不喊累,这几个人也别想溜!
他左一句陛下,右一句忠心,说的那三人进退维谷。裴杼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若是他们不咬牙继续审,还真的不好收场。黄御史脸色奇差,不情不愿地道:“那就将马巍远叫过来审讯吧。”
沧州衙门几个叫得上名头的官员都已经被关在牢中,连一些涉事的差役也没有放过,该捕的捕、该抓的抓,衙门上下早已人人自危。
得亏王绰有远见,这些日子又派了些人手过来,有他们帮忙,赈灾才能有条不紊地进行。
沧州衙门乱成一锅粥,马巍远这个太守却始终置身事外,除却数日前八百里加急给京中送了些东西,并无别的动作。算算日子,京城的回信应该就在这一两日了。
他得再忍耐一番。
等到裴杼的人过来请他时,马巍远也是早有预料,丝毫不见惊慌。
“带路吧。”马巍远换好了官服,施施然起了身。
州衙的大牢中关押了不少同僚,马巍远进来之后便看到曾经那位围在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已锒铛入狱,再不见往日风光。
一路走来,马巍远甚至还看到了钱别驾。此人趴在稻草之中昏睡不醒,仿佛是一条死狗一样。
马巍远还未驻足多久,便被人推搡着往前。他也不恼,只淡然地跨进了这道门。
后面的陈司仓跟黄柄也在小声议论:“竟然连太守大人也被带过来了,不知道太守大人能在他们手里撑过几时?”
“若是那个相貌矮小、长相丑陋的来审,应当不出一日吧。”黄柄对此人恨之入骨,他甚至不知对方叫什么名字,只依稀听旁人称他为郑大人,应当是裴杼的得力干将,审他们时心狠手辣,叫人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