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早饭后,裴杼再次找上了钱别驾。
这人依旧被关着,哪怕他昨儿翻供,黄御史也为他说话,可裴杼就是不放他。
再次碰面,钱别驾的气焰依旧嚣张:“你便是关着我又能如何?你能关马太守不成?能关两位御史加上刑部官员不成?早日将我放了,将此事了结比什么都强。”
裴杼听笑了:“痴人说梦。”
“你!”钱别驾本想骂他,可是细想一番,眼下裴杼肯定比他还要生气,有了对比,他这样的急性子竟然生生忍了下来。
有人撑腰,他急什么呢?
“衙门虽然将常平仓的粮食卖给了郑家,但一切都是比照着市价来的,你纵有不满,又待如何?”
裴杼坐了下来,命人将几位钦差叫过来。等人来齐后,他才再次看向这位不可一世的钱别驾:“那就先从钱大人家中突然冒出来的千顷良田开始审吧。”
黄御史立马道:“此事似乎与赈灾无关。”
“怎会无关?”裴杼摆出一副震惊的模样来,“沧州官府同商人郑斌往来过密,钱别驾家中却日渐富贵,焉知是不是钱别驾自己监守自盗,利用职权向粮商兜售粮食,从中受贿,以至于如今沧州官仓颗粒无存。陛下派我查案,我定然要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黄御史一听裴杼肆意攀扯,便要开口制止,不想齐鸣比他动作还要快:“我同意!”
黄御史:“……?”
你一个纨绔子弟,有你说话的份儿?
“怎么,我也是陛下点的钦差,难道就只你们御史能说话,我这个出身燕王府的皇亲反而不能畅所欲言了?”齐鸣立马拿身份压人。
黄御史跟蒋御史对视一眼,无奈忍下。
要怪只能怪陛下昏了头,将这人跟裴杼绑在了一块儿。看来张丞相参燕王府的话并非私心,燕王府就是跟裴杼不清不楚,单看这位小公子是如何维护裴杼便知道了。
若不是一条船上的,何必这么袒护呢?
黄御史冷笑一声:“既然二位要查,那便查吧,可此案牵扯甚远,钱别驾的老家又不在沧州,一旦彻查起来必得要一番兴师动众。耽误了赈灾,一旦陛下追究起来,可别怪我等没有提醒二位。”
齐鸣探出脑袋:“他老家在何处?”
“青州。”
齐鸣双眼圆瞪,人都跟着张扬了起来,大手一挥:“哪里需要兴师动众,跟青州太守打声招呼不就行了?”
黄、蒋两位御史对视了一眼,起先还有些疑惑,而后忽然反应过来,青州太守正是这家伙的亲舅舅!以这小子在家中的受宠程度,只要他修书一封,他舅舅乐得给他查案善后。
黄御史一言难尽地瞅了一眼钱别驾,这人运道怎么这么差,老家偏偏在青州?若是在别的地方,他们打声招呼,少不得要拖一两个月,届时裴杼哪里查得明白?
钱别驾茫然,发生什么事?
他怎么越发看不懂了?
自始至终,马巍远都没有露脸,他所知道的情况都是让人转述的。
衙门历年的账本来不及销毁便都被裴杼收缴了,所有管账的也都被关押起来,等待审问。
虽然眼下裴杼的名头是审问钱别驾,但是众人都知道,一旦出事,落马的远不止钱别驾一人。
齐鸣的舅舅行动迅速,收到自家外甥的求救信后,马不停蹄地将钱别驾的老家查了个底朝天。
前些日子钱别驾确实安排了,也让自己家里造了假账,甚至临时弄了几个铺子出来充门面,就当那田产是自己家里赚了钱置办的,可哪有天衣无缝的假账?只要有心去查,这些障眼法根本不管用。
不过一日,齐鸣舅舅便送了信过来,确认这置办田产的钱源于钱别驾。一个别驾的俸禄虽然不少,但若要置办良田千顷,别说五年,五十年也未必能置办得起。
齐鸣收到消息,顿时信心大增,当着两个御史的面跳出来发难:“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快交代,这些贪污款究竟从何处得来?”
黄御史没想到钱别驾如此不中用,自己做事竟然也不把尾巴扫清,这不是明摆着等人过来查吗?还有那马巍远,竟然放任副手行事糊涂至此,难道他就不怕钱别驾出事儿?事已至此,两位御史就是想骗心,也不能光明正大地维护。
裴杼悠悠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钱别驾自己掂量清楚。”
蒋御史提出质疑:“他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不好对他过于苛责。”
“蒋御史倒是对贪官甚是维护,可是有什么说法?”裴杼反问。
蒋御史只好闭嘴,再说下去,裴杼没准要将他打成贪官一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