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幺儿,要到老大人下朝的时辰了!快来把角门门槛儿擦亮了!”
杨瑜听到祖父快要回府了,才惊觉停手。
可到底还是不解气,瞥了一眼杨卿臣那虽然鼻青脸肿,却还是过分俊秀的脸,哼了一声。
“罢了,十七郎,今儿个饶了你也不是不行。不过想要小爷发善心也是有条件的。”
杨瑜拿脚尖挑起杨卿臣的下巴,嘴角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你得学来福那样叫两声儿,从我裤.裆.底下钻过去才行。”
来福?
杨卿臣嘴角溢出一丝血迹,他知道来福,是杨瑜养的一条哈巴狗。
那条狗非常听杨瑜的话,他小的时候,没少被杨瑜放狗撵过。他右边儿小胳膊上,有一道长长的口子,就是被来福扑倒在柴刀上割伤的。
见他半晌不答,杨瑜抬脚把他踢翻。
轻蔑一笑:
“怎么样啊,十七郎?”
“欺人太甚!”
一道带着明显怒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吓了原本全神贯注写书的杨蔓娘一跳。
原来。
不知什么时候,老二杨士林已经回了家。手里正拿着她写的稿子,一脸怒气。
刚才的那一句欺人太甚,显然正是是他喊的。
杨蔓娘看了一眼墙角的沙漏,才发现已经是酉时一刻了。夕阳西下,昏黄的晚霞映照在书房的窗棂上了。将手里的羊毫笔搁在笔架上,笑问道:
“二郎什么时辰回来的,我竟然都没有听见?”
“我也才刚进屋。”
“找到合适的木竹匠人了吗?”
“跟观音桥的行老说好了,他明儿个会带人去那边的宅子给我挑。”
杨士林回了一句。
拧了拧眉毛,将手里的稿子放下,语气不满的道:
“大姐,这个叫杨瑜的,未免也太狠毒了。都是同族兄弟,不过就是仗着自己是嫡孙,竟然这般欺负无父无母的杨卿臣,难道就没有人管吗?”
说起来杨士林也是很小就无父无母,自然对杨卿臣这样的身世更容易感同身受。加上杨卿臣又和自己一样姓杨,仿佛本家兄弟一般。所以见他受辱被欺负,自然心里愤怒不平。
杨蔓娘喝了一口茶,给蹲在脚边儿舔毛的白绾绾喂了一块小鱼干儿。
不急不徐的解释故事背景道:
“大家族里头人多事情杂,光管理起来已经很不不容易了,关系盘根错节,底下也难免藏污纳垢,互相使绊子,像杨卿臣这样的,本身无父无母,本身又精穷,自然是没有人管的。”
“可是,他虽然是庶嫡房,到底也是杨家的孙子啊,怎么过的连一些平头百姓的日子都不如?他的祖父可是杨家的老大人啊,难道,老大人也不管自己的孙子受欺负吗?”
杨士林抿了抿唇。
指着杨蔓娘小说中对杨卿臣的身世描写,语气不解的道。
杨杨卿臣属于庶嫡房,什么是庶嫡房呢,就是杨卿臣的父亲是庶出,但杨卿臣本人是父亲的嫡出儿子,也就是庶孙嫡子。
“倒也不是不管,但杨家是个大家族,从太.祖年间落地汴京城,繁衍了好几代下来,光正统的正房嫡枝就有一十三房,将近一百人。偏房和庶出就更多了,还要分嫡庶房,庶庶房,庶嫡房这些,每一类都有十几二十房,大大小小的,就差不多有七八百人,每年族祭光看族谱都很长了,杨老大人光正经的孙辈儿嫡庶加起来就有三十多个,还要每日上朝处理公务,又哪里有精力每个孙子一一都关注到呢?”
这一段儿的描写,倒不是杨蔓娘随便杜撰的,而是跟曹家姐妹认识接触了之后,慢慢了解到的。
其实这种情况在大宋,实在不少。大宋的很多大家族,都喜欢多子多孙,延续自家的血脉。所以鼓励子孙多纳妾,多生庶子。
但是,偏偏等生出来庶子了,却都又不当一回事儿,跟隐形人似的不管不问。一多半儿的庶子,生活就像红楼梦里的贾环一般,冠着家族的姓氏和排行,说出去也是个爷,但身上没什么银钱,也不被好好培养,更没什么地位,连家里买来唱戏的小丫头都敢随意糊弄他。
家族里的资源百分之九十都流向嫡子嫡孙,而庶出的子弟没有什么资源,从小就不受重视,甚至会受欺负,没有特殊情况,一般是很难出头的。
杨蔓娘笔下的杨家可比贾家大多了,人口情况自然也更复杂。而且,杨家不像贾家只有贾政做官。杨家是实权家族,家族里有不少长辈在朝为官。
嫡子嫡孙的衣裳笔墨自有丫鬟小厮照料,光零花的月钱,一个月就是五两银子。但是,像杨卿臣偏房庶出子弟就不行了,不光平日里没有人照看,月钱也少了很多,一个月只有五百文。就这,还要包括所有的衣食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