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来时一样,雁翎与贺庭州共乘一辆马车。
马车驶动,雁翎仍在说着白鹤的事情:“皎皎仙家鹤,远留闲宅中。怪不得说是仙鹤,果真优雅清贵,不似凡尘之物。”
“你若喜欢,可以在这儿多留几天。”贺庭州只抬了抬眼皮。
雁翎连忙摇头:“那不行,我明天还得去女学呢。”
而且,最要紧的是,她还有正事要做。
贺庭州挑了挑眉头,轻“唔”了一声,没再说话。
见他合上双眼,雁翎也不出声了。她没再玩鲁班锁,而是和贺庭州一样闭目养神。
不多时,她便觉困意来袭,靠着马车壁睡了过去。
而贺庭州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对面的少女已然入睡,脸颊嫩红,红唇微张,脑袋一点一点的,头上的发簪也跟着一晃一晃。
贺庭州看在眼里,眸中漾起浅浅笑意。但很快,他就神色一顿,移开了视线。
突然,外边一阵喧闹,疾驰的马车一个巨大的趔趄,骤然停下。睡着的少女身体一晃,不自觉地朝他扑来。
贺庭州反应迅疾,长臂一伸,已帮她稳住了身形。
雁翎惊醒过来,睁眼一看,发觉自己结结实实扑进了贺庭州怀里。
抬眸对上的是就是他墨黑的眸子。他目光沉沉望着她,眸子黑如点漆,意味不明。
“我……”
雁翎才刚说一个字,便被贺庭州轻轻推开。
他掀开车帘,沉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第24章
“世子,前面好像有人拦路喊冤。”赶车的忠叔扭头回答。
“喊冤?”雁翎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顾不上刚才的尴尬,学着贺庭州的样子,掀开一侧车帘往外看。
确实有人喊冤,但是拦的并非贺家的马车,而是另有其人。
在距离他们只有数丈远的前方,乌泱泱一大群人围在一起,硬生生挡住了道路。
——方才马车突然趔趄,就是为了避开去看热闹的路人。
“大人,冤枉啊!请大人……”人群中传出女子尖利的声音。
然而冤喊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围观的人群四散开来,像是有人在驱赶一般。
有个人被拖了出来,丢在路边。
雁翎正自惊异,只见原本的众人围堵处,一辆豪华的马车迅速驶走,须臾间已绝尘而去。
贺庭州眉心微蹙,吩咐随行的侍从:“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侍从领命离去。未几,匆匆归来,“世子,有人当街拦了刑部张大人的车驾喊冤,被张大人的仆从驱逐。”
“喊冤也不能吗?”雁翎转头看向贺庭州。
贺庭州不答,只吩咐车夫:“忠叔,往前行四丈停下。”
“二郎,你……”
雁翎才刚说得几个字,忠叔就扬了扬马鞭。
马车疾驰,倏忽间又停了下来。
不多不少,正好四丈之数。
贺庭州掀开车帘,看向委顿在地的女子。
这人约莫四五十岁,衣裳脏兮兮的,像是在尘土里滚了好几遭一般。她双目通红,头发散乱,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语:“冤枉,我们家冤枉……”
几个路人站在不远处,朝这边看着,却不敢真正近前。
“你有什么冤屈?”贺庭州突然出声。
他也不下车,只掀开了车帘的一角询
问。
“不是我冤屈,是我儿媳妇。”听到“冤屈”二字,女子神色一震,不停地哭诉,“我们倩娘是被冤枉的,她没有通奸杀夫。是那些人在我儿死后,想谋夺我们家财产,才故意陷害。县里的狗官和他们串通一起,把倩娘抓了起来,说要凌迟。可我儿分明是病死的。他走的时候,倩娘还怀着身孕,如何能在孕中与人通奸……可恨我历尽千辛上京告状,刑部衙门却不肯受理……”
她的口齿不算清晰,还夹杂着哭泣声。但雁翎听明白了,如果这个中年女子说的是真的,那大概就是被吃绝户了。
晚秋姐曾经和她讲过,说这样的事情并不少。
看着面前哭诉的女子,雁翎不由心生同情,抬眸看着贺庭州:“二郎!”
然而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哦?既有冤屈,那你可知刑部衙门为何不受理?”贺庭州声音平静,听不出半点情绪。
“为什么?说是大老爷们忙得很,要忙大案子,没工夫管我我们这种小案。”中年女子“哈”的冷笑了一声,“好不容易有个大人愿意管了,又说我们县老爷是什么皇亲国戚,不肯搭理……”
她以手撑地,缓缓爬起身,口中喃喃自语:“什么世道,什么冤屈……”
贺庭州目光锐利,声音清冽:“既然涉及人命,案子就无大小之分。刑部衙门不受理,你明日就到大理寺去。若你们果真冤屈,自有人为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