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思右想,阮蓁还是决定博一把大的,最差也不过就是回到从前一无所有的日子,没什么好怕的。
打定主意,阮蓁便合上了棋盘。
玲珑见她撤了棋局,便端着热水上来伺候梳洗,阮蓁却叫她放下铜盆便是,“我如今也不是什么小姐,身契也都尽给了你们,不是说了今后不必再伺候我?”
玲珑却道:“如今小姐还未剃度,就还不是出家的姑子,就还是玲珑的小姐,小姐快别说这些了,现如今还没开春,这山上又不比城里,入了夜可冷着呢,小姐才刚落水,身子骨还没好透,可不好再冻着。”
阮蓁打算离开国公府,自然瞒不过贴身伺候的丫鬟,本以为一听自己被逐出家门,从今往后便不是官家小姐,将来是个什么光景还未可知,她们定然会欣然接受自己给的身契和遣散的银钱。没想到这两个丫头,愣是撵都撵不走。
坦白说,这两个丫鬟,是自小跟着阮蓁一起长大的,这些年也是和她在庄子上苦过来的,对她也算得上是忠心耿耿,可阮蓁这些年感受到太多的人情冷暖,根本不敢相信任何人。
而她们的忠心,在阮蓁看来,也不过是为了那一份酬劳,和官家小姐一等丫鬟的体面。
可如今她们得知父亲要对自己断亲,从今往后她再也无所依仗,却依然对她不离不弃,甚至在得知她想要出家后,还双双哭红了眼,更是见劝她不动,所幸两人也跟着她一起入了庵堂,待得再过几日,庵主替她们剃度后,便要随她一起做姑子。
这两个丫头,家中是有父母兄弟的,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即便是心肠硬的阮蓁,也难免有些动容。
“哪里就有那么娇弱了?你忘了从前在乡下时,大冬天的,我带着你们钓鱼吃,结果摔在了湖里,被冰面割伤了腿脚,最后没银子看大夫,不也是没事?”
玲珑怎么不记得,老夫人在身时还送些银米来庄子上,等老夫人过身,老爷却似是忘记小姐了一般,再也没有送过任何的财物,这以后的几年,小姐作为一个官家小姐,和她们两个丫头,连同守在庄子上的婆子一起,为了温饱,可谓是吃足了苦头。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还是谢公子说山上有一种草药他见过,画了样子叫她去采回来,煎药给小姐吃了,这才好起来。
想起谢卿山,玲珑登时眼睛一亮,“小姐,你如今的处境,可要告知谢公子?”
可自家小姐却如临大敌,“我就是出家做姑子,也好过嫁给那个疯子。”
在玲珑看来,谢三公子虽性子乖戾,但却从未伤害过小姐,又是府台家的公子,生得也堪称倜傥,嫁给他总比在这白雀庵孤独终老强。
玲珑决定改日偷偷下山,告知谢公子小姐此间情形,至于谢公子能否把握得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那便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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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香缭绕的大殿内,阮蓁跪在观音金身前的蒲团上,她杏谋微阖,双手合十于胸前,看去像是前程地祷告着,尤其当隔扇窗外的日光洒在她的面上,圣洁得仿若是仙女下凡,面上一派地平静祥和。
但只有阮蓁自己知道,她并没有看上去那边平静。
按照白雀庵的规矩,未免新入门的弟子后悔,通常是在入庵后的第四日才会进行剃度,等剃了度,这才算是佛门中人。
阮蓁原本是想,以楚洵的手段,定然能在第一日就将她找到,可是没有想到,这都第三日了,还不见任何动静。
难道说楚洵宁愿不要自己和国公府的名声,也不愿意娶她?
就这么厌恶她?
正想着,寂静的庵堂突然出现脚步声,沉稳而有力,不像是女子的脚步,而这声音越来越近,听方位似已到了大殿门外。
会是他吗?
尽管心中微漾,然阮蓁面上却一脸淡然,即便大殿门被宽大的手掌推开,天光从殿外倾斜而下,将阮蓁整个沐在金色的日光中,她依然是淡然自若,只低垂着眉眼缓缓侧目,却在看清来人的面目后,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怎么是你?”
“你以为是谁?”男子危险地眯了眯眼,“以为是楚洵?”
阮蓁不答反问:“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话音落,阮蓁透过门缝,瞥见不远处探头探脑的玲珑,便什么都明白了。
那日她只当这丫鬟随口一说,没想到
她竟去通风报信了。
真当是不怕坏人恶毒,就怕蠢人灵机一动。
阮蓁可不想同这疯子有任何牵连,故作镇定地往殿门外走去,“你下山去吧,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不想谢卿山却是伸长胳膊,将她给拦住,他低头觑向她,笑得危险而肆意,“放你走?你觉得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