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在楚洵沾沾自喜不日将要抱得美人归时,阮蓁已经在心里将他踢出局。
阮蓁最终还是被林鸳撵出了坤宁宫,说她身子不适需要静养,其实怎么回事,阮蓁大概猜到些,只她也明白,自己的确是打搅父母多时,倒也并未拆穿。回公主府的路上,阮蓁让玲珑先行带小钰儿回府,她自己则带着莲清驾车往玉荣的公主府去。
不管父皇怎么决定,事情是她提起的,她都应该给玉荣一个交代,尽管多半会被她冷嘲热讽,说她没有本事却乱掺和。
阮蓁对此也很是无奈,谁知道她父皇对陈氏竟如此深恶痛绝呢?
门房得知是玉华公主到访,赶紧叫人去禀了玉荣公主,没多久岷烟出现在影壁之下。
没有刻意冷待,来迎接的还是贴身丫鬟,阮蓁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看来玉华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岷烟打头引路,阮蓁紧跟其后,莲清提着几盒御膳房刚出炉的糕点走在最末。
这是阮蓁第一次来玉荣的府邸,她听她娘说过,玉荣点名要原来的秦王府。她父皇落败时,皇祖母尚在人世,给唯一的儿子选的府邸,自然是气势磅礴,雕栏画栋,假山湖泊,曲桥游廊,那是应有尽有。
但当走到陆姜居住的荷香院,一切却化奢为简,有些过于朴素,屋宅的漆掉了也不曾翻新,连廊上的灯笼看起来过于陈旧,便是连池塘里的荷花,也因为疏于打理,长得杂乱而野蛮。
完全没有一个公主该有的排场。
阮蓁忍不住问岷烟,“我听母后说,在妹妹住进来之前,工部有特意修缮过的,可为何独独妹妹这里如此破败?可是工部的人怠慢了妹妹?”
岷烟摇了摇头,“回公主的话,并非是工部怠慢,是我家公主不让碰这里的一砖一瓦。”
“为什么啊?”阮蓁不解地问。
岷烟想了想,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便也没有藏着掩着,“这荷香院,原来是王妃和公主居住的院落。”
不知为何,分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回答,却叫阮蓁心里很不是滋味,替陆姜感到难过。
都是被父皇辜负的母女,陆姜的娘则早早地消香玉陨,如今只能靠着旧日的风物来聊以慰藉,而她的娘则活得好好的,还成了大梁最尊贵的女人。
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她是陆姜,没准比她还要愤世嫉俗。
若是再得知父皇连发妻最基本的体面也不肯给她母亲,阮蓁不敢想象,陆姜的心里会何等地扭曲。
去到陆姜待客的明间,待客的茶盏依旧很有年头,上面还豁了一个口子,不过这回阮蓁没有再多问,以免叫陆姜想起伤心事。
她先是叫莲清将点心拿出来给岷烟,“这糕点是今儿一早御膳房刚出炉的,这会子应该还热乎,赶紧给你们公主装盘,让她尝尝鲜。”
等打发走了岷烟,又对莲清道,“我瞧着外头园子的海棠花开得正好,莲清你去折几只,咱们带回去插屏,咱们府上可没有海棠花。”
等屋内只剩下姐妹两人,阮蓁这才小心翼翼道:“玉荣,关于你娘的事,母后跟父皇提了。”
陆姜抬起头来,淡淡扫了阮蓁一眼,四目相接时,阮蓁不自觉地低下头,双手因为无措不知如何安放。
“然后呢,父皇怎么说?”陆姜云淡风轻道。
不知是不是错觉,阮蓁总觉得她话说得有气无力。
阮蓁抬头瞟她一眼,见她面色亦是不佳,见她看过来后,又心虚地垂下眼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父皇她就是不同意。”
“妹妹,你相信我,母后真的已经尽力了。”
原以为玉荣会大发雷霆,没想到她只是淡淡应声,“知道了。”
说完,便再没了下文,淡然得仿若这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事。
可这怎么能是无关紧要的事呢?
阮蓁只当她是把姑憋在心里,有心劝
慰一番,却这时岷烟已去而复返,她手中端着的两碟子点心,正是阮蓁从宫里带来得芙蓉糕和荷花糕。
岷烟后头,还跟着一个小丫鬟,手中的盘子盛了一碗琥珀色的汤药。
“玉荣,你病了吗?可要宣太医?”说话间,阮蓁抚向玉荣的额间,“让我看看你可有发烧。”
玉荣抬手去挡,没有叫阮蓁得逞,她忽然冷了声音道:“皇姐,你也看到了,我要吃药,便不留你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阮蓁总觉得,陆姜的手有些硬,骨骼也很明显,不像她的手是软的,骨骼也隐在肉里,然不及她深想,陆姜便开始下逐客令,“春池,送客!”
阮蓁也不好再多待,“那我去了,你好好养病,别硬撑着,该请太医还得请。”
等阮蓁一走,还不曾出院子的月洞门,岷烟一边摆着点心一边道:“奴婢瞧着玉华公主是真心想同公主交好,公主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