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父一脸傲然,缓缓从袖中掏出一卷红纸。
正是王升前往醉仙楼带的那张。
他小心展开红纸,捏在手中,道:“你自己看看罢,上面清清楚楚写了你和升儿的生辰八字。”
沈青宛如当头棒喝,猛地用力抓紧池也的胳膊,面色微变。
池也扭头,抬手轻轻拍了拍沈青宛的手,以作安抚。
随后她定睛去看那婚书,眉心一跳。
确是“池也”的生辰八字,难怪他们有恃无恐,竟是来逼婚的。
下一瞬,池也手臂一挥,转眼间红纸已到了她手中。
池也动作不停,将婚书撕得粉碎,狠狠摔在王父脸上,笑道:“我可没见过什么婚书。”
“你!”
王家几人一惊,片刻后,面上浮现几分慌乱之色。
他们来永宁村退婚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如今这一纸婚书便是他们的依仗。
婚书没了,即便闹得官府,因着先前退婚一事,他们也讨不到便宜。
王父一再被一女子当众落了面子,心中忍无可忍,瞬间黑了脸。
他眯了眯眼,目光透出几分冷意,喘息间,手臂已然扬起。
孙媒婆见池也如此不羁,心中大骇。
王家怎就看上如此刁蛮的女子?
不过,为了促成这一桩婚事,她伸手拦下了王父,随即调整神情,面带微笑。
然而,不等她说话,池也便调转矛头对上她。
“荣华富贵,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告诉你,我就是相信猪能上树,也不信他王升能高中”
停顿片刻,池也忽然道:“你为这种人做媒,就不怕砸了你的招牌?”
见媒婆面露迟疑,池也上下打量她一番,玩味道:“王升这个畜生,趁着我爹去世,欺负我家中无人,骗光我家的钱财,转头便来退了婚,你确定要为这种人做媒吗?”
沈青宛稳住心神,冷哼一声,接着反驳道:“纵使王升他能高中,荣华富贵亦是空谈,我且同你算上一算。”
见孙媒婆沉默,沈青宛接着道:“举子高中之后,须先入翰林院,不过是个□□品的小官。一年到头,俸禄不过几十两。京城物贵,大半银子少不得用去租房,再加上吃穿用度,一年俸禄是否够用尚未可知。”
与众人一样,池也对沈青宛的突然发声也感到有些惊讶。
但与众人不同的是,池也心中多了几分快意。
沈青宛口齿伶俐,侃侃而谈,而她所做的这一切意在维护自己。
池也站在她身旁,与有荣焉,不住地点头。
心中动容,池也只觉得这一刻的沈青宛在发光。
“况且,”沈青宛话锋一转,语气更加凌厉,“京城权贵如云,普通人甚至比不得权贵家的一条狗,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更有甚者便是株连九族。”
眼前的这些人连临江城都鲜少踏足,更遑论遥远的京城,一个个听得目瞪口呆。
他们从前皆以为当官的都是人上人,却不知其中有这些弯弯绕绕。
心里甚至暗暗庆幸,起码不用担心自己的脑袋会随时落地。
池也与沈青宛对视一眼,微微一笑。
随后池也做恍然大悟状,瞪着孙媒婆,佯怒道:“你这媒婆为何要害我?我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为何要跑去千里之外给人当狗?”
原本世人趋之若鹜的高官厚禄,却在池也、沈青宛的一唱一和下,变得像是避之不及的瘟神。
孙媒婆被二人的唇枪舌剑打得措手不及,嘴唇嗫嚅,半响没有发出声音。
王家几人、池家大房皆脸色铁青。
眼前这二人一唱一和,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打乱了他们原本的计划,一时竟无力反驳。
闻言,王升面上装得伤心欲绝,喃喃道:“你前几日分明说过,只要我娶了你,你便原谅我先前犯下的错,为何你今日突然变了卦……”
王升掩住内心的厌恶,说出这样一番话,无非是想坐实村里的谣言。
片刻后,他慌慌张张地捂住嘴,四下环顾,着急道:“我不是故意说这些的。”
池也气笑,是她看走了眼。
没想到王升不仅是个畜生,竟还是个绿茶!
“你确定这些话是我说的,不是什么烟娘、云娘,”池也语气稍钝,像猫捉老鼠那般,玩够了才肯给出致命一击,“或者丽娘……”
池也缓缓吐出丽娘的名字,王升果然面色大变,忙道:“我不认识什么丽娘!你休得胡言!”
“这丽娘又是什么人?”
众人交头接耳,无一人认识丽娘。
“丽娘啊……”
“丽娘是临江城中云烟楼的姑娘。”池也眉头一挑,继续道,“我听说,王举人愿意花一千两为丽娘赎身!”
“举人”二字,在这一刻讽刺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