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巨大的吸力自脚下升起,薛凉月被拉进去之际,黎黎牢牢扯住了他——二人自小小的血洞被吸入,心跳如擂鼓,只有相互牵扯的手指没忘记发力。
不知过去多久,直到两只冰凉的手掌都生出炙热,他们终于听见了,除了恶心的蠕动之外的响声。
那是,大雨落下的声音。
黎黎适应了眼前光亮,顺着师弟眼神看去。
谁又曾想,这恶心的树里是这样一番光景。
那是,很多年前的一场大雨,曾在许多人口中出现的大雨。这雨将尚且年少的姑娘逼到破庙下躲雨,天色昏暗,她年轻而清秀的面容上是掩不住的担忧。
直到有人喊住了她,即使她一身泥泞看着很是狼狈。
“你要......进来躲躲吗?”
她转头,惊惧的目光同他的胆小卑微撞在一起,心中涌起的害怕却同屋檐的雨声一样落下,即使他身形瘦弱,看起来毫无攻击力。
“你是谁?”她捂着湿透的衣衫退后一步。
薛沣同样朝后退去一步,只是还没等他回答,李却灯耐不住手脚发着抖,猛地转身朝雨中一头扎去。
薛沣的话含在舌尖,最终又咽下了。
他是个妖怪。
黎黎抓住了意欲往前走的薛凉月,朝他摇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薛凉月掌心的力道大得惊人,拼命忍着才没有上前去。
他的眉眼和李却灯长得很像。
谁也不知道虫树之中,薛沣将这场初遇演了多少遍。
但在薛凉月眼中看来,却是极为刺眼的一幕。他不记得母亲的模样,生来为众人厌恶的对象自然也不是他母亲的错——而是眼前这个人。
即使他不像自己后来在破庙之中对峙时那
样衣衫凌乱,是个疯癫而面目可憎的妖怪,但是他还是恨。
谁叫他造成这一切,将大家害的这么惨。
即使气愤怎样都掩不住,黎黎却轻易按住了他。
她将他拉至身后,象征性往前走了几步,薛沣却心事重重关上了破庙的门缝——显然看不见他们。
“师姐,”薛凉月垂下眸子,语气如往常平淡,“你在外面等我好不好。”
“我和你一起进去。”黎黎轻轻叹了一口气,抓紧了他的手。
另一边,灰尘弥漫,除了一声重物倒地声响,青丝抵御的动作并未迎来什么——亏得她差点认为这庙里还有什么活物.......死物也说不定。
呼出一口浊气,她终于借着破庙顶上射下的半点天光看清眼前的是什么。
——一是一个看不出面目的雕像,看起来似乎还很新。她不死心地又伸出手去,那木头样式的东西摸起来确实是柔软的,是冰凉的皮肤质感。
满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青丝不由一阵恶心。虽不知道薛沣这庙里放的到底是什么,她仍旧鼓励自己伸出手去。
那边不知战况如何,不过青丝倒是对自己的战力了如指掌——何况她现在留在人家老巢里,未必不能帮上忙。于是她又大着胆子放下手掌,最后索性靠着木头一步步向上摸去。
肩膀——然后是未曾刻好的脸——
直到手掌触至最顶,青丝才靠着那发间的几只发钗认定这是个女人。
一个女人的木头雕像。
在薛沣的庙里,藏有一个女人的雕像。
青丝只一想就知道是谁。
她不由感慨唏嘘这样的妖怪也会念着被自己害死的妻子,即使疯了也不忘刻她。
一边却不由同情起薛凉月来。
青丝收回手掌,那冰凉的触感仍旧停留心上。
她该怎么办呢?
才想着,一簇火光自指尖升起。
她的目光霎时清明。
齐悠白那时的眼神,还有他们所说的火——难道要用在这里吗?
木栈道之上,那妖怪被炸开的场景仍旧清晰印在她脑海中,但是。
但是,青丝看着眼前没有脸的雕像。
她还不知道眼前的木雕是个什么玩意儿,贸然放火万一出了什么别的状况呢?
青丝是个拿不定主意的,于是她下意识又想到齐悠白。
如果他在这里,会怎么做呢?
......
“我说过,你和你母亲一样令人生厌。”
薛沣的声音自耳边传来时,齐悠白正欲撑起剑再站起身来。
一滴血自他嘴角滑落,剩下的,又被他咽了下去。而面前,薛沣正占着沈阔的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齐悠白知道是这样的结局。
“知道你母亲怎么死的吗?”薛沣向他又走了一步,或许是为了达到羞辱的目的,沈阔那截断掉的荆枝不知何时又被他握在了手里。
齐悠白没有声响。
“你继承了你母亲的能力?”那敞着尖刺的断枝扎进眼前人下巴,顿时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