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悠白叹了一口气,将剑横起抵近。
“值得吗?”他问。
王奉英看着那两人身影,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呢?”她反问,不怒反笑,“你值得吗?”
他没有回答。
——
青丝想不明白。
或许她疑惑的表情实在难看,以至于沈阔,或者说薛沣更为恰当,终于施舍给她一个眼神。
不等青丝反应过来那是个多么厌恶的神色,忽来的一阵风却快过她动作,自她面上狠狠扇过,正巧落在脸上破损之处,殷红血液便自一阵疼痛中滑下。
青丝捂着脸暗骂了一声。
被丢在这庙里不过一会儿,四处阴风已将她背后吹得凉透,谁知此刻却从面上疼痛处散出愤怒的温度,如此炙着倒让她又聚起精神。
薛沣什么时候占据了沈阔的身体?他们竟然都没有察觉。
对了......青丝眯起眼睛,自前面不远处看见了什么。
莫非是那根齐悠白找回来的荆枝吗?
虫树既然是青伏的本体,而荆枝是被沈阔眼睁睁看着被它吞下,虽然不知道齐悠白是怎么取了出来——
但,是人就有算漏的一天。
“聪明。”
阴恻恻的音调,是将沈阔熟悉的声线扯成一团,混响般在青丝耳中响起。
“什么意思?”她扶着一边的柱子站起来。
身后,半是凋零的花枝已握在手中。劲风涌动,她如计划中挥出花枝予以阻挡,却在迎上瞬间被碾碎成尘——然后被击飞,空白一片。
青丝不受控制滑落在地。
这庙堪称薛沣老巢。青丝握着插进自己腰间那半截荆条痛到意识都模糊,视线只得倚上身后的破墙。昏暗中,她实在看不见薛沣到底站在哪里,却又在此刻无比清楚地认识到他杀她就像碾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她险少落到只剩一个人的境地。
青丝握着那截荆枝,抿紧了唇。
齐悠白和他说过薛凉月曾多次闯进来和薛沣单打独斗,但看他见面时的虚弱模样,看来同样没少受折磨。
连亲儿子都这样,青丝捂住自己不断流血的肚子,轻轻地呼吸着,难掩绝望——会不会死在这也未可知。
薛沣既然能借荆枝夺了沈阔躯体,想必也知道现下几人正在围攻虫树。
——只恨他们原以为薛沣是出不了庙的。
好在腰上还带有许多保命止血的丹药,青丝迅速腾出手随意抓几颗进口,噎得要死。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青丝捂着腰腹,既然薛沣已能靠着沈阔躯体自由进出,那齐悠白几人岂不危险?思及那满树桠的大虫,青丝几欲作呕,要是再加上一个不受控制的薛沣,怕很难对付。
她必须极力拖住薛沣。
青丝捂着伤口疼的龇牙咧嘴,索性就这样开口。
“薛沣,”她绞尽脑汁也不知道怎么拖,只想到一个可能拖住他的方法,那就是——“你后悔过吗?”趁着新一阵风没来得及把她吹翻,青丝忍着心中害怕继续道,“薛师兄曾说起你们的事,你若想听——”
一道阴恻目光打断了青丝的胡编乱造,她尚来不及转头,脖颈处已被一只冰凉的手掌紧紧圈住。
“闭嘴。”
冰冷的力道,他完全可以扭断自己的脖子。
看来提薛凉月没错。
“是你太不了解薛师兄,”青丝悄悄将头移往一边去,他竟然没有阻止。
“你怎知他没有提起过你。”
“呵。”薛沣手又一伸,如此轻易地又将她的脖子卡住。
那个孩子,怎么会想起他呢?
“是想杀我吧。”
青丝
心里直骂是这样没错,但她能这样诚实地说出来吗?
“还有,还有——”她还要再编,只是薛沣的手却越收越紧,青丝挣扎不得还在一番动作中动到腰上伤口,差点痛昏过去。
薛沣这才松开,任掳来的姑娘瘫倒在地,染红了的衣衫不断蔓延出鲜血。他垂眼看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姑娘,嘴角奇异地动了一动,等凉风窜至她脉搏起伏处才收回眼神。
庙中隐约可见山中昏暗,正是如浓墨倾倒一样的夜晚。薛沣不禁隐隐想起多少年前,是谁人在门外厉声痛斥他的名字。
是谁他已记不太清,又或者那根本就不只是一个人。
那些人在他脑中痛斥着,叫喊着,扰他这些年不得安生,然后变得疯疯癫癫。
好在,一切都要结束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地上仍紧闭双眼的姑娘,呼出几丝凉气,将她腰间插着的荆枝缓缓扯出来。
抬脚处倒想起什么,却没再回头。
他捏着沾血的荆枝走出门去。
——
“师姐,你听我说,听我说。”薛凉月苍白着脸,看黎黎不断挥剑斩杀着泼天虫潮,青色汁液难免沾染各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