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黎,”她目光中露出些许哀凄,嘴语气仍同先前一样,“我以为你会懂的。”
黎黎:“什么?”
“我跟你回去。”奉英道,“树就在这,不会跑的。”她朝黎黎笑。
话语落,往山下走去。
“走吧师姐。”薛凉月悄握住黎黎的手,“没事的,我们先下山。”
黎黎不语,跟上王奉英的步子领几人下山。
“师妹,”途中沈阔不知啃去几片嘴皮,终于问青丝道,“你大师兄呢?”
“我大师兄?”青丝闷声道,“难道他不是你大师兄?”
“话不是这么说,”沈阔不由敲了师妹脑瓜一记,“你和师兄吵架了?”
吵架?她和齐悠白从来没吵过架,青丝道,就齐大师兄那忍人脾气,到底谁能和他吵起来?
“不是,”青丝险些将嘴皮也咬破,“我就是觉得,他有些不对劲。”
“......你怎么不说话?”
青丝好不容易把话说出口,岂料沈阔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不懂事的小孩,简直就像见鬼。
“你看。”他暗将师妹的头扭正了,得以让她瞧见前面二人交握的手掌。
......青丝瞪大了眼,说不出话来。
她掐三师兄的手,“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天杀的,竟真的让薛凉月这厮得逞了去。
沈阔只道他早预料到这一天。
青丝瞪了他一眼,什么马后炮。
见师妹不信,沈阔并不强求,只道她是眼睛蒙了雾什么也看不出来,又见她摇头不止不愿承认,善良的师兄并不大声嘲笑,只对着师妹道,接下来就看你了。
“我不会做红娘。”青丝道,更何况手都牵上,想来黎黎也是想好了,哪里需要她再做些什么。
“你个笨蛋!”沈阔不由哀叹。
“......”
青丝忍无可忍,“我们不是在说师兄的事情吗?”她将声音压低了“你不觉得师兄这一段时间的行为很奇怪?”
“哪里奇怪?”沈阔皱眉。
“说不出来,就莫名其妙地干一些从前不会做的事情。”
“比如?”沈阔眉梢一挑,饶有兴致。
“问这么多作什么?”这动作熟悉地让青丝莫名恼怒,便想止住话题,“我不说了。”
“别呀师妹——”
师妹。
青丝想起了什么顿时如醍醐灌顶般,心上生出丝丝缕缕的恶寒。齐悠白并不怎么叫她师妹,反叫名字多一些。想到这里,她顾不上沈阔缓慢的脚程,在其惊异的眼神中猛地冲下山去。
奈何她总是意气用事,临了真到山脚下却又不知何去何从——她忘了自己并不识路,所以只能站在原地等着黎黎几人下来。
齐悠白么,想来是先一步回去了?她总是不知道齐悠白的踪迹,如果他不告诉她的话。
青丝就这样站在原地,联系着这几天的不对劲。
齐悠白一定有事情瞒着她。
想到这里,她不禁觉得这现实十分好笑,就像她从来没看清这个人似的,然而她的心却一直让她相信他,依靠着他。
山中虫鸣不止,内里心绪也同这一声接一声的诡异虫鸣激荡。
与此同时,她意识到一件事情。
似乎只要他在身边,她就能在某一刻忘记自己的来源。好像这光怪的世界里真的有一个人叫青丝,是他的师妹一样——她是真正生长在这里的人,有信赖的师父同门,一年一年的长大,从未有过前半生记忆,不会唱那首从开始就让她放松警惕的歌。
是吗?她问自己,如同剥开自己假意成长的外衣,然后不得不清楚地意识到即使是这样,她还是会被陈道人带走,还是和现在一样......她看着已经走到路口的黎黎几人,青丝和师姐对视着,看到其眼中的疑惑和担忧。
黎黎看着她,伸出一只手。
“怎么了?”
她眼中的情绪那么真实,更加让青丝意识到自己正不断作茧自缚。由来不能告知,于是对突如其来的善意
才会越来越感到羞愧,此前她自认为自己配得感算不得低。
刺在心里缓慢生长,她越来越不能控制。
她又怎么能把这一切怪给这些,从一开始就对她流露出善意的人身上?
她挣扎着,与黎黎相连的视线却凝滞了,木偶般的扭头,又看到师姐身边站着目光怪异的四师兄。
薛凉月撑着那根破烂的棍子,面色苍白如鬼魅。
“你怎么了?”
他抬起棍子想要戳一戳这面目难言的小师妹。
青丝也不知道,毕竟此前她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意识总在叫嚣,无时无刻告诉她不能再拖了。
离开,她咽下一口莫名的血腥气。
张口,想说一句没事,却怎样都牵扯不开那两瓣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