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婉之人不如其名,一点也不温婉。她喜艳衣,好张扬排场,端的却是江湖儿女的气派,常在街上与人
闹事。久而久之,这远在边地的小城就无人敢惹她。
——谁叫她家有钱呢?
不过她已消停了一年。
去年年中,谢婉之与好友策马同游偷偷行至越水岸,竟见一靠着岸边的妇人欲抛下自己襁褓孩童!她气不打一处来欲上前劝解,再不济也要施些银钱救济,到了却见那襁褓空空,再一看,那水竟早生波纹!
“混账!”她脱下千金裘衣,越身一纵就跳了进去。
孩子呢?孩子呢?她水性不错,便在水下睁着眼睛四处寻找。
只发髻散落,黑发纠缠中,她眼前忽地一黑。
!
谢元朗见妹妹浑身湿漉漉回了家,面上苍白惨如墙皮,垮下脸。
“这是怎么了?”
......谢婉之并未回答他的话,一步一个湿脚印回了家。自那日起高烧三天,面色通红迹象丝毫不见好转。
谢元朗在城中重金求医数日,那同游的友人这才告知他那日二人行踪。
“你们去了越水岸边!!?”他气急反笑,把那乡间少年吓得两股颤颤。
谢元朗试图将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1,但仍旧露出些许颤意。“东?还是......西?”
那娄姓少年抖着身体回答,“西......西边。”
谢元朗几欲气死。
第二天,他喊着自己交好的几个朋友去了越水西岸。
“开了眼了,”友人笑道,“没曾想你谢家阿朗也有来越水西的一天。”
“是呀,任我们从前怎么说,你谢公子死也不肯来。”另一个友人也说道,指了指那自山间涌来又归于平静的波涛。“你若是早看了这处,哪里还能看得上东岸景色呢?”
越水贯彻数不清的山河,最后在西岸流去,直到汇入大海。
谢元朗从来没来过西岸。他在此事上尤其听从父母教诲,仍由友人怎样诱惑也没过来。
却在此时来了。
的确是一幅让人见之不忘的山河景色,即使谢氏子那时已经无心去看,却也不得不承认。
他定目于平静河水,只心中不知怎么涌上莫名悲凉,便借口有事独自转往一边去了。
再醒来时,谢元朗只见两个少年模样的人背着身站在自己身边。
天上霞红,太阳已经即将落下。
“你说有什么想不开非要跳河?”谢元朗听见一声无奈女声,转眼寻去,发现竟就是自己身边那红衣少年。
原来是个姑娘。
“我......咳、咳咳——”他想要说话,加上脑中剧痛和喉咙疼痛只猛猛咳了起来。
那二人被这咳声一惊,这才齐齐转过身来看他。
“醒了?”那红衣姑娘轻轻念叨,“果然是不能背地里说人。”
身边的黄衣少年蹲下来查看他的情况。
这二人便是青丝和沈阔。
*
“还得感谢青丝和沈兄救我一命,”谢元朗扇着风笑道,“几位舟车劳苦,不如先修整一晚上。”
几人确是刚到这里,休息不过半刻就被谢家人接过来。青丝看了看身边几人,朝他点头。“那便明日再说吧。”
“待几位客人下去休息。”谢元朗道,眼神却落到青丝身上。
“青丝姑娘可否留下片刻?”或许是也觉冒昧,他忙道,“许久不见,还有些事想同你说。”
青丝顿住脚步。
“那你们先去休息,”她点点黎黎的手臂,“我一会就来。”
黎黎应好,又说:“你自己注意些,别回来得太晚。”
——
“你考虑好了?”青丝并未回到座位上,只看着那人讲道。“她醒过没有?”
......谢元朗倒没想到她这样直接,一时僵在原地不知说些什么。
过了几秒,摇头。
“醒过几次,但说话还是稀里糊涂。”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悔意。
“早知道就听你们的话,也不至于现在还要千里迢迢跑上这一趟。”谢元朗看着她,不知再说些什么。
“总之,多谢你们愿意跑这一趟。”谢元朗响起那榻上昏迷不醒的妹妹,声音都哽咽起来。
“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
“好了好了,老说这些干嘛,还是带我先去看看你妹妹。”青丝打断这人无止境的道谢,“走吧。”
*
谢婉之同之前所见一样,仍旧由一个侍女在床边守着。
“公子。”那侍女见人进来,站起来行礼,碧色罗裙轻轻摆动。
竟不是之前所见那个侍女。
“劳烦许姑娘照料了,阿圆今日可有什么情况?”
被称作许姑娘的人便垂头回答道:“倒是比前些日子好上些,但清醒的时间还是不怎么长。”
她抬头,露出一张清丽面庞,眼下小痣尤其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