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儿。”这人唤他,声音倒是和幼时所听没什么区别。
一样的不怎么正经。
“你已经死了?”他幽幽的伸手,借着最后一丝力气掏向他虚无的身体。“还不愿意把神蛊还给我们吗?”
但果然,他手上什么都摸不到。
檀清溪笑了一声,把手干净利落的收回来。
“为了一个女人?背叛族人,逃离双亲——”’
“我真是忘了!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他极尽愤怒地喊道,“死了还要给人家守着家!把什么都留给她!!”
“她爱过你吗!?”檀清溪冲那绿影喊道,“——你怎么就这么贱!”
——青丝被他一通操作吓得发愣。
这是.......什么难舍难分的爱恨情仇故事?
她抬起脸去看那无言绿影的脸,却又被惊得一愣。
——那时怎样的绝色呢?她说不出,只在自己贫瘠的词汇中硬扳硬扯出几个仙人之姿一样用烂了的词。
即使他的脸是绿的,却也不能抵掉这人,不,这鬼一丝一毫的美貌。
......檀玉生。她想起这人来。
果然,那人又是出了声,无奈地回答了自己堂孙的话术。
“嗯,我自愿的。”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檀清溪就更是生气,以至于明明知道自己碰不到他任何一处,伸手就是几拳。“你看你多自私!你爱她就自己爱她,把族人生死也一并不管......”
了吗......青丝瞪大了眼,只听这凶狠的郎中哽咽着,却将什么情绪都咽了下去。
只剩下一股脑神似同亲人倾泻似的恼怒和不甘——
“你看你,多贱啊。”
“......”檀玉生不说话了,只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摸一摸他的头。察觉到什么,檀清溪朝自己头上挥着手,拒绝这自私鬼的安抚。
但只听这死了的人又一番说,“你说得对,我一直是很贱,”
“你骂我好了。”
檀清溪几尽将自己一口银牙咬碎,刺着掌心的长甲刺到掌心鲜血淋漓。这才不至于暴起将这人狠狠鞭尸让他再死上几遍解恨。
但他终究是没什么力气了。
只能任凭这那股阴冷的香气把自己笼罩,让他整个人如同返生的婴儿般,再次回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家乡。
他的掌心长甲被那鬼魂轻力剥下,只一瞬间就恢复成一个人该有的样子。
“神蛊不在这里。”檀玉生轻声说,自嘲似的。
“她没要我的东西。”
第59章
说起那阳山,不得不提起那位同阴地男子结亲的沈阿春。
阿春回不来的第一年,隔壁的碎嘴阿婆同自家半大姑娘说其中利害,千万不要妄想跨过那山去。
“那里面住着豺狼呀!”她佝偻着腰,虚虚指向面前高大巍峨的山峦,警戒一样的眯起眼。“那沈家阿春不听劝才被豺狼叼去,幺幺可不要学她。”
被自家阿婆耳提面命的阿萃只能连连点头,赞同似的从嗓子眼挤出一个应答来。
“嗯……”
可她明明记得阿春姐姐给她送过茶花糕点,那样精致那样少见,却全是她从乡里先生不要的书里学着做出来的。
沈大伯死去的那一年,沈家大娘身体也不怎么好了。于是沈阿春常常变着花样给她做吃的,每天上山上的越发勤快。可若是心死,再怎样珍贵的糕点也是进不了口的。
等到阿春为沈家阿爹守孝三年后,她已经成了二十岁的旁人眼中嫁不出的老姑娘。
沈家大娘是在阿春走后一天去世的。
阿萃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日着实是热闹又冷清。而且隔壁家的姐姐穿着大红的,山上杜鹃花一样美丽的衣裳离开时,把那些书都给了她。
她穿着几年未曾穿过的艳色衣裳,一张红红的嘴上下开合,眸中泪花涌动。她拜过了面色竟然红润的阿娘,身边是那位曾在她口出提及的男子。
与他们之隔,住在阴地的男子。
住在那山的一边则为不祥,便没有人敢到阿春家里去看新娘新郎。
阿萃只能站
得远远的,隔着篱笆缝张望过去。
新娘子脚步缓缓,踏出了那道窄窄的,被儿时的自己踩过无数次的门槛。
莫名的,她发现了那双稚嫩的窥探的眼睛。
阿春走了过来。
“我把好些书装在袋子里,就在那棵柳树下。”她隔着篱笆悄声说道,从缝隙里递给她一把糖。
“姐姐走了。”
“在哪里干嘛!”身后的母亲大声呵斥着,阿萃急忙把糖塞进窄窄的衣袖。
“篱笆松了阿娘,我来紧一紧。”
她心跳的极快,撒着步子就跑到那棵柳树树荫下——那里果然放着一个袋子。
但她的手实在很笨,后来竟怎么学也学不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