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才隐约发现了,自己上一次见齐悠白时,除却对年少一眼惊鸿的羞涩面外,想的竟然是这个吗?
“殿下。”
崔时雨抿直了唇线
,她唤这人,语气已然不再有之前思慕时候的羞恼缠绵意。
“我知道你拜望仙山,法术高明。可能帮我寻一寻那位檀郎君的魂魄?”
“身既不能与之同葬,我只望圆了祖母的愿。”
这怕是她第一次展露己身的离经叛道,于是只干着嗓子,嘶哑的询问。
“你可否......帮我这个忙呢?”
——
“你如何知道老夫人真正喜欢的人是檀玉生?”青丝不由得问道。
崔时雨眼眶未干,被扶在一边勉强饮了一口茶水才堪堪把胸中闷气压下。听青丝这一问,她便勉强笑起来。
“既是我有求于你们,那自然是半分不敢隐瞒了。”
——
崔老夫人很喜欢写信。有时是写给她远在天涯的知交好友,有时是走几步路就到了的春城邻家,她也要写信。
“为什么不亲自去拜访呢?”崔时雨不懂,便倚在她身侧问她。
然这老夫人摇头晃脑,“有些人见了面便要吵架。”
她摸摸孙女的头,眼神却是带着笑意的。“写信多好呀,寄出了便是寄出了,只需等着他收到就是。”
直到后来她腿脚不怎么好了,拄了年少时不屑一顾的拐杖,连见一面温和不会吵架的友人都难得了。
裴夫人年少时也算是春城一带有名的旁人不敢惹的姑娘,年老了却连家门都不怎么想出去。
“懒了。”她同越长越高的崔时雨这样说,只看着不远处的墙角青梅。
“一走出去看见事事新鲜,自己却老了,这是怎样的痛苦呀。”
裴夫人年轻时不喜欢被人唤夫姓,偏要人唤她娘家姓名,到了老却极喜欢上崔老夫人这个名称。
她对常人都温和,只对着那皇宫大殿里的人冷漠些。
但这是应该的,甚至宫中的人也如此认为。
——卫国的崔将军死后仅仅一年,老皇帝为求安稳竟主动捐地以献蛮匪安身......
所以她是怎么也怨得起来的。
崔时雨不知道祖母恨是不恨,她这人心直口快得很,自己却从未在她口中听到什么不该说的话。
即使她后来年少心动,初尝这其中酸涩苦闷,也仍旧看不透这位老夫人心中爱恨。
直到她看到那一箱子的书信。
“是我和祖母拜庙归来,夜中忽觉心悸。”她道,“只是我行至她房中时,只见她瘫倒于座下。”
“口唤......”
檀郎。
崔老夫人有一箱子本来紧紧锁着的书信,从未让任何人发现。却在那夜散开来,崔时雨急急忙忙冲进去时,她昏迷已经好一会儿。
她蜷在那一堆常年累日的枷锁上,只剩下浅浅的呼吸......
而自桌上散开的每一封书信之上,都是笔墨甚轻的三个字。
寄檀郎。
——
檀郎亲启:
今天晚霞红的真好看。我觉得不错,而且很有你之前在第三颗柳树下吟那首什么什么诗的感觉。我想你那处不知道有没有这样好景色,就想着给你写封信。
反正,我是替你看了的。
檀郎亲启:
你猜我前些日子收拾屋子时发现了什么?哈,竟然是你那年回城时折给我的梅花。我当时故意说不喜欢你这样文邹邹的样子,实则是我骗你。
我很喜欢。
——
“我不敢多看,只见着其中两封。”停笔思及此,崔时雨竟也惊讶自己记得如此清楚,以至于当时这年轻姑娘的情绪都上了她心头似的使人这样难受。
她见几人仔细看着记下的书信,开口。
“我知道祖母时日无多,这才出此下计让殿下帮我。”
“这样的孝心,殿下可允?”
青丝看向齐悠白,见他点了点头说允。
这样,她沉重的心思才落下地来。
这世上,当真有这样无可奈何的生别吗?她想着或许也不是,要是这檀郎死了的话,那就是死别。
死别……
第55章
“那位檀郎中是我废了心思寻来的檀氏后人。”崔时雨见齐悠白应允,自然就不再隐瞒什么。
“我看书中说招魂一术需得至亲骨血为引,便先把人寻来了。”她此刻冷静下来,把一边记了书信的纸张拿回压在手下。
或许是觉得这言语之间太过残忍,崔时雨忙补充道,“是我之前救了他,所以他答应需要时为我献上一点血。”
想到这样,这姑娘对姓檀的人印象又好上一些。
这家似乎尽出些有君子之风的人。
“祖母曾不小心给我提起过这位檀先生,但也只是提了一嘴。”
她对着齐悠白道,“殿下后来去查,可查到些什么吗?”